待三人到了前院,众人已然就坐,唯独少了阮长安母女。劳众人久候,她心中不安,欠身告歉。
梁骞知道她阮西宁多些话,也不责怪,只慵懒地往后靠了靠。
梁冀却笑:“静好,你可算是来了,细辛刚才你打算到三嫂那里用膳,这可把我急坏了,求了大哥好久才让梧桐去请了你。”
静好抿唇笑,梁府冀公子向来喜欢胡八道,她自是不放在心上。
青楚正欲朝她伸手,却被秦敏和轻轻地拍了一下,将她环住了,:“既然都来了就开饭吧。”
临萍立即吩咐厨房里上菜,晚膳的菜色比起午膳又丰富了一些。
静好略看一眼,轻皱秀眉。入冬以来,胃口就不见好,食不知味。
“静好,往日也不见你这般,可是身子不爽了?”秦敏和给青楚布菜,美眸略转向下首。
静好低声回道:“无碍,许是睡不好的缘故。”
梁冀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唇色略暗,面色微白,一眼便知她这几日必是不舒爽了。“待用完膳,我与你仔细瞧瞧。”
静好点头,略抬头望向上首那人,他只是安然地吃菜,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全然不在意。倘若她开口向他求情,他必是也不会成全的,这样冷漠无情的人,心里哪会在意什么人。
用过晚膳,细辛送了诊箱过来,静好随同梁冀一同去了偏厅。
梁府冀公子玩世不恭,只有钻到医书里才会一本正经。自幼失去双亲,承蒙梁渊收养才活到现在,冀公子并不自怨自艾,反而刻苦钻研医术,在梁府争取到了一席之地。
静好的眸光落在他清瘦的手指上,掩唇浅笑。
他似乎感觉到她的笑容,眯着眼睛看她一眼,挑唇道:“笑什么。”
“冀公子果真玉树临风,长得真好看。”她眸中笑意更甚,颊边酒窝又浅浅地露出来。
梁冀倏地垂下眸去,俊雅的侧脸上微微积起一抹红,她心情甚好地笑出声来,他眸含薄怒瞪她。
她便快速地撤了眸光,这些年她总是要求自己端庄得体举止大方,久而久之竟也忘记了身体里还残留着一些原有的活泼。
“你近来是不是又寝食难安了?”梁冀松开手。
静好沉默地收回手,怀珠马上把汤婆子送到她手里。
梁冀痛心疾首,“静好,我劝过你多少回了,你就是不听。你这身子本来就虚,怎么经受得起你这样折腾。”
静好别开眼,不紧不慢地:“我本也不指望能好。”
梁骞恰巧走了过来,听到这话,剑眉紧皱起来,严厉地呵斥:“你的身子就是被你折腾坏的,本也不至于这般坏。”
静好长睫低垂。
“怎么回事?”这话是问梁冀的。
梁冀自尊敬大哥,这时候自然不敢隐瞒,如实道:“大哥也是知道的,静好本就患有痛心病,这痛心病只能养着,且要心情愉悦,可......”他话锋一转,问,“静好,你心里究竟藏着多少心事?”
静好一声不吭,双眸微转,她亦不知自己心里藏着多少事。
梁骞转身出了偏厅,倒也没什么。
细辛喘了好大一口气,拍拍胸脯,:“吓死我了。”
怀珠吃吃地笑出来,嗔道:“瞎作怪。”
冬青早备好了笔墨,梁冀将药方写了,交给冬青。“照着方子去抓药,回来就送到姑娘那里。”
冬青应一声,将药方揣到怀里就出去了。这边细辛正整理着药箱,听自家公子着,“早间送去的汤药喝过了?”
静好嗯了一声,又了一些感激的话。
细辛接嘴,“姑娘可别这么,我家公子可愿意着呢,指不定心里怎么美呢。”
静好闻言,尴尬地瞄一眼梁冀,他又微红了脸。挑花眼儿一勾,扫了细辛一眼,故作严肃地喝了一句。
怀珠扶着静好往后院去,阿照打着灯笼来送,静好心知是梁骞吩咐的,心里竟是一甜,忘却了日间的不痛快。
冬日的夜里没了虫鸟叫鸣,显得愈发寂静。阿照提着灯笼走在前头,静好由怀珠扶着走到后头,风吹过时便有树梢上的雪落下来沙沙作响,越走心里越空旷。
人活一世,到头来总该寻个依靠,不至走得孤单落魄。
“姑娘,这就到了。”阿照在院门前停下来,将灯笼交到怀珠手上,转身去把院门给推开了。
怀珠一手搀着静好,一手提着灯笼,两人很快就进了院子。
阿照候在外头,冬夜严寒,他冻得直哆嗦,两手搁在嘴前哈气取暖。不多时,怀珠就提着灯笼出来了,阿照接了灯笼欲走,怀珠将汤婆子塞到他手里。
“天儿冷,留着暖暖手吧。”
阿照心中一暖,竟不出话来,只看着她折身回了院里。
屋里烧着火盆倒也不冷,怀玉替静好解了大氅,怀珠把火盆拨地旺了些。三人挨着火盆坐下来,又都伸出手来取暖。
“方才回来时不觉得冷,这会儿倒是冷极了。”静好轻声道。
怀珠附和着,怀玉便得意起来,“倒是我赚了。”
三人便都笑了。
约莫一炷香时间,细辛来了,手里提着几包药,往桌上一放,赶紧蹲在火盆边上伸出手来暖和。“哎哟,这天儿冷的。”
静好心中过意不去,朝她颔首告歉。
细辛吐吐舌头,“哪是我受苦,都是冬青,方才我见他脸都紫了。是外头比咱梁府里还冷,冰凌都有这么大个。”她一边着一边比划着,把冬青方才的话又转述了一遍。
“别比划了,赶紧暖暖身子。”静好浅笑着。
细辛咧着嘴,也不与她客气,结结实实地暖上好一会儿,把公子吩咐她交代的话都交代好了。又与怀珠怀玉了一番女儿家的悄悄话,才得回去了。累得细辛与冬青这般为她,静好心有不安,临走时硬是将一些零嘴儿交到她手里,托她带给冬青。
细辛兴高采烈地回了。
怀玉拿过那药材来就要出去煎上,静好推自己已然困了,这才作罢了。
怀珠怀玉两人伺候着她睡下了,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白日里经了这么一番折腾,静好着实也累了,可想起往日那些事儿来,脑子也又慢慢地转清醒了。纵然她那时年幼,双眼却是雪亮,害死母亲的那杯酒是临萍取来的没错,可在酒里下毒的人却逃不过她主仆二人。秦敏和只自己全然不知,梁府又不愿深究,这事便不了了之了。四年时光一晃而过,旁人起那日只记得秦家大姐如何美艳动人,梁府大少爷如何英俊倜傥,可她想起那日,心中却是一阵一阵地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