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
阿禁也很习惯现在的坏境。阿禁记得小时候他们家在市里面地段极好的位置有一栋三层小洋房和一间不算小的商铺。好像是他从未见过的爷爷打拼了一辈子留下来的。后来商铺不见了。他们住的地方也换成百多平米的四居室新建商品房。其实空间还算够,毕竟只有三口之‘家’。三口中的另两口其实也经常不在家。一个人住太大的房子,阿禁总觉得害怕。房子小点也没什么不好。
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新崭崭的商品房换成半旧不新的模样。最后搬家好像开始变成一种习惯。而且房子越搬越破,搬家的频率也越来越多。只是搬家的理由通常不会有什么创新啦。不是上门讨债,就是躲避麻烦。
住的地方应该已经不能称之为‘家’了。因为那些房子不属于他们,只是房东们的产业。
新租的房子已经不是楼房级别的了。
离阿水家倒是近很多。
隔了两条街。
两条街以外是阿水家的二层小楼,与之相对的就是阿禁家租的砖瓦小平房。
阿水还嫌弃过阿禁家新租的房子没有厨房,没有卫生间,就连通风的窗户也没有。
阿禁到是不在乎这些。很自嘲地说:“现在就开始抱怨的话,改天我老母租一间临时搭建的铁皮房子安置我。那不得想不开跳楼啊?”
“得。那你让你老母别租了。省几毛钱买泡面。你直接睡马路中间得了。”阿水嗤笑着讽刺回去。
阿禁耸耸肩。也行。不就是睡觉的地方嘛。他睡哪都一样。反正他们是不会回家的。
照理说,日子过得还算舒心。
吃的有阿水救济,用的穿的住的他一向就不放心上。没有人管束,他玩也玩得尽兴。很多时候都直接在外面留宿了。
可是,为什么心里面总是觉得不舒坦。就是无意中吞下一根鱼刺卡在喉咙,咽不下去,吐不出来的感觉。难受极了。
阿禁觉得自己脑子出了点问题。有一次陪着一帮兄弟在街上闲逛,居然神经质地跑上前去拍了一个女生的肩膀。
脱口而出的一个“喂”字在女生转过头的一瞬间马上僵住。阿禁暗骂自己神经失常吧。
瞧见阿水似笑非笑的表情,僵硬的面容却马上做出反应,努力扯出一个不正经的痞-子笑容,下流至极地说了一句:“姐姐,你屁股真大。”
女生也不是吃素的。立马甩了他一耳光。最后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流氓!你给老娘等着。
再送上一个恨恨地白眼,女生才转身离开。
阿水和兄弟们放肆地嘲笑了很久。说什么真看不出来,平日里闷不啃声的闷葫芦居然是个色胆包天的闷骚男。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良家美女。也不怕警察叔叔把他当色魔抓起来。
阿禁出奇地没有生气。放任大家的调侃与嘲笑。因为他有些不安,他觉得自己脑子一定坏掉了。
因为除去刚刚的莽撞行为。他还干了其他的平常不会干的蠢事。
考试的时候,他认真写试卷了。虽然不是每题都会写完。但是,每科成绩都在及格的边缘线。一次不落。就连那个讨人厌的李老头每次见到他都眉开眼笑的。嘴里念叨着‘阿禁,好样的。老师以后再也不会被扣奖金了。’
吗的!他的奖金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才不是因为他才去写试卷的。他是因为……因为…因为什么呢?他不敢点破。只敢默默地想,是因为自己喜欢,自己乐意,自己高兴才写的。
在升上六年级的第二个学期,他居然还开始练写字。阿水看见他闲着无事,一笔一划的用钢笔临摹花了两碗泡面钱买回来的字帖,当场就吓得失去语言功能。呜呜啊啊地指着那本字帖,半饷回不了神。
其实,他对写字根本没兴趣吧?既然没兴趣为什么要练?阿禁归根究底地研究过,诱使他疯狂练字的原因是曾经有人嘲笑他写字写得像蚯蚓,根本就看不懂。还说什么‘看字如看人’。他章禁烟堂堂一枚英挺美男子。长得像蚯蚓吗?
最后,阿禁说服自己。练字是因为自己的男性尊严问题而已。并不是因为某人夸赞别人的字漂亮。而且那个‘别人’刚好跟自己同一个班级。
但是,若不是因为‘某人’,阿禁会不会在乎‘别人’比他强呢?这也是个深奥到阿禁不敢想的问题。
毕业考试那天,多事的李老头特意一大早就去他家逮人。而且采取全程监视的方针。
阿禁终于也顺顺利利地考完毕业考试。安安心心地放暑假了。至于能不能安心地继续上学,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最好就是一家中学也不敢收他。他乐得轻松。
如果先前说肖亚鹏是撒了肥料才能长那么高的。那么这一年多,阿禁算是直接把生长激素当饭吃了。虽然看上去依旧很瘦,但是海拔却相当可观。每次一起出门阿水都要抱怨他家基因不好。怎么就没阿禁那种不吃饭也能长个的优良因子捏?
因为年纪的增长和身体的发育。这一年以来阿禁的父亲很少再动手打他。就算喝醉了酒的人也会有自保的意识吧?当第一次阿禁把他父亲推倒在地狠狠揍了一顿,他再也没有站起来回击以后,他的父亲见到他不能说是和颜悦色,却也绕着道走了。
阿禁不在乎父亲对他的态度如何啦。
只要不惹他,他也不会真的心狠手辣地想要去报复父亲这么多年来对自己的暴力相对。
那个男人,说好听些是他父亲。
说难听点也不过是比陌生人熟悉一点的陌生人罢了。
除了赐予他情愿不要的生命和让他苟延残喘活下去的残羹以外,他待他,连陌生人都不如。
哦,对了。
他还赐予他一个带着被人嘲笑和谩骂的姓氏。
小时候,附近的人一提到他就会指指点点地说‘那个小孩就是姓章的烂酒鬼的儿子’。
至于他总让人觉得怪异的名字嘛,当然也拜那个父亲所赐。
记得他那个三八母亲是怎么说的?
‘生你的时候你爸根本就没来医院看我。等到要出院了,老娘拼了命的给他‘夺命连环’,他才不甘不愿地来医院接我们母子。还喝得醉熏熏的。填出院证明的时候人家护士就问他‘宝宝叫什么名字’。他就傻笑着指指对面的禁烟标识跟护士小姐说‘刚刚你们护士长说这叫‘禁止吸烟’,嘻嘻。就是禁烟。嘻嘻,就叫禁烟啊’。’
于是,他的受尽嘲笑的姓与搞笑的名就这样凑在一起了。就像他的人生,乱七八糟。
阿禁没有继续升学的打算。像他这种低下的人,根本就不要妄想去充当社会的精英、国家的栋梁啦。他有他的路要走。
再过两年,他应该就够资格去闯闯看。所以,只要无所事事地晃荡完这两年的时光。他就可以真正地去做他想做的事情了。
只是,心底隐隐地又觉得有些忧伤。以前这样的情绪从未出现在自己脑海里。所以阿禁真的觉得自己脑子出问题了。
还有更能证明自己脑袋有病的事情就发生在现在。
阿禁闭上眼睛。嘴角随意叼着的香烟慢慢燃烧着。星火一闪一闪忽明忽灭。他安静地靠在是墙上。双手插进裤袋里。
他为什么会到这里来?这个半年前短暂居住过的地方。这个不该来的地方。
有病也不能这样疯吧。
傻傻地靠在楼道上等了好几个小时。自己要做什么?
阿禁伸在右边裤袋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握住一个小巧的礼物盒。
病得真不轻呢。阿禁鄙视地扬扬嘴角。他睁开眼睛,狠狠地吸了一口香烟,让劣质的浓郁的烟味儿呛进肺里去好了。重重地咳了一声。阿禁把剩下的半截香烟随手扔到地上,用脚尖拧熄。
该走了。阿禁笑笑。像个傻瓜一样愣在这里半天。真是丢脸呀。还好现在还没到下班的时间,住在楼里的住户也不会这个时候回家。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