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峤的心一磕,他怕她在下面,又怕她不在。
这种拧巴的情绪让他的表情看起很不善,还没说话,向导就抱着包分开人群跑到他面前:“周先生,我带路,带路。”
这人挺奇怪的,昨天拉着那坤拉不顾一切要回家,结果到了悬崖边看着深不见底的夜就怂了,死活不愿意走,猫在石头后面凑合了一宿。
刚才吴炜鸿问他,他说恐高,来的时候也没觉得,可那坤拉一往下就跟进了魔鬼的嘴里似的,说什么他也不要从这条道走了。
都惦记着晏唯一行,他什么毛病谁也顾不上,按着周峤的安排,他带着何应旬和罗盘下地洞看看情况,5G和吴炜鸿守着洞口,顺便照顾冯颖。
冯颖坐在树荫下不吭声,刚才她坚持要跟着何应旬,但是男人们没个同意的。他们为什么来这,又搞成眼下这个鬼样子?
她的烦躁,在精疲力尽之后都挂在脸上,吴炜鸿顶着笑脸凑过来:“冯颖姐,峤哥真的是怕你遇到危险,那下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黑乎乎的,我看着都瘆得慌。”
冯颖说:“晏唯就不怕了?”
这种事情也要攀比?
吴炜鸿觉得头疼:“晏唯姐那不是来工作的,没想到会遇到危险,她肯定也害怕,这不等着咱们去找她吗,我知道你也着急。”
冯颖冷笑:“她怎么可能害怕,独自带着三个女人在天使组织的手里活了一个月,被救出来的那刻还能站在镜头下微笑,风云人物,她会怕?”
吴炜鸿看了5G一眼,后者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地洞入口,看起来并没有搭话的兴趣,他一向不喜欢和弯弯绕绕心思的人打交道,最后还是得自己出马。
“晏唯姐胆子这么大吗,她还跟天使组织正面杠啊?”
“想出风头呗。”冯颖不屑一顾,“收养丹是因为亏心,眼睁睁看着她妈她姐死,就为了自己活,活到今天这个地位。”
吴炜鸿傻眼:“她亲口说的?”
冯颖说:“当时总编没了她的消息,亲自去索玛瓦找的,不过她带着丹已经离开了,当时被劫走的难民亲口说的,他们在一起关了一个月还能有假?”
吴炜鸿没听明白:“哪儿?”
“索玛瓦附近的山洞里,靠近红海,谁知道那是哪儿!”
5G正喝水,不留神瓶子翻倒,洒了一身。
地洞里一声尖叫。
入口往里,向导第三次抱着天然的石墩子吐得昏天黑地,饿了一夜,早上水米未进,就差把胃倒出来了。
吐得快没气,人恍恍惚惚地站起来,一扭头,又看到周峤还站在穿着红裙子的尸体旁边,喉咙一抽搐又干呕上了。
何应旬也没见过这个场面,转过身去强行压抑着恶心,刚才从台阶上刚下来,两根荧光棒交叉压叠着,微弱的光线旁就飘荡着血红的一条麻布裙边。
当时头脑发蒙,下意识地顺着裙边向旁边看,尸体是横向卡在石壁的凹角里,头发被银发簪束成一个髻,灰青的脸冲外。
向导当时就倒地上了,他想跑,一来没了力气,二来去路来路被堵死,他只能趴地上鬼哭狼嚎。
喊一通抒发了恐惧,然后恶心感汹涌而来,这里阴暗潮湿,地板盖得死紧,闷热烘着腐臭味无法散发,现在猛然打开简直了。
怪不得巴城家里那么多微雕的寺院和佛塔,就为了正大光明地多点熏香,原以为是拜佛用的,现在看来,只怕是为了掩人耳目
周峤用纸巾将她的脸盖住,低头行了个合什礼,小心翼翼从狭窄的空间挤过去,山洞逼仄低矮,容人通行的高度不足一米。
他先过,和何应旬搭手把地上那滩拽起来架走,罗盘冲地洞口晃晃手电,给5G打了信号,最后跟上。
向导都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讲话都带着气声:“那,那是帕,帕邦。”
周峤低头看他一眼:“确定?”
“……啊。”
“最近什么时候见她?”
“前个月底。”
“记这么清楚?”
“我带着观光团到村里,帕邦找那坤拉拿药,观光团有个客人对她不礼貌,吵了一架,投诉我还扣了小费。”
向导的声音小且抖,压在这个拥挤的地道里跟闹鬼似的:“报,报警吗,周先生?”
“嗯。”
他在想一件事,那坤拉说斯茶奴怕村子里说闲话,都是让他把药送到山下,由她带上来,所以那天帕邦为什么会直接去村子里找那坤拉?
地道不长,还没等他想通这个问题就已经走到了头。
天大亮了,光透过杂乱的草溜进来,出口的地方被踩踏的乱七八糟,淤泥顶着两种鞋印,差不多大小,一深一浅。
石头缝里还有一截割断的皮扣,上面有绣纹,是个精巧的孔雀,墨绿色的尾羽被刮花了,还沾了泥渍。
周峤四下里望望,密密的林木把视线挡得严实,手边显示的方位是西南,他转过身去,隐约能看到巴城家的屋顶。
怪不得斯茶奴昨天会逃进这里,打算趁他们不查重新回到地洞,然后把藏在那里的晏唯转移。她还活着,就够了。
罗盘要发信号让5G和吴炜鸿赶过来,周峤拦了他。
何应旬不解:“你还打算让他们守着地洞,警察会很快赶过来。”
“很快,是多快?”周峤难得和他调侃。
何应旬挑挑眉。
也对,这里路途遥远,荒凉僻静,就算附近的警察尽忠职守,天黑前赶到这里就不错了。
不过,他笑:“你担心的不是这件事,周峤。”
周峤一瞬恍惚,何应旬这态度像极了晏唯,媒体行业的人士都这样敏锐?心里刺得慌,他不想搭话。
偏偏人在背后追一句:“唯唯是不是……?”
“啪嗒——”
罗盘合上仪器装包里,迎上他疑惑的眼神:“gameover!”
身后风催动林木,左摇右晃,声势骇人,天边推来大团大团的雨云,前赴后继往这里扑腾。
向导吓得缩在周峤身后,被石块绊一跤都能求神拜佛半天;头上扑啦啦飞过鸟群,他都能白了脸,最后死死地盯着脚下的草丛迈不动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