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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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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药味太重。

导游翻译前还郑重地确认了一遍:“周先生……”

“翻!”

“……哦,好。”

巴城母亲听到导游磕巴的问话,一头雾水:“周先生,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微弱烛光对付不了窗外的夜色,包括周峤。

他整张脸都浸在这块无穷尽的黑色幕布后:“晏唯用的防晒喷雾和安神精油是橙花味的,无论哪一种,现在都不该残留在枕头上。”

迄今为止,这是何应旬听到他说的最长的一段话,还是关于晏唯的,他忍不住:“周先生对唯唯的关心是不是太过……”

试探还没有结束,身上的衬衫被突然翻下烛台的旧黄蜡烛灼了个指甲盖大小的窟窿,焦黄的火圈还疯狂地沿着他的手臂向上窜,大有在他身上开疆拓土的架势。

地上也躺了一支,火苗在摔熄前已经把地毯点着了,烈焰向四面八方吞噬着纵横的编织藤麻,金黄的莲花已经被撕扯的面目全非,精致的线条在肆虐的火势里扭曲着。

门外的夜风涌进来,带起灰烬和尘烟,把跌跌撞撞的白色身影抛进夜色。

何应旬一把甩开焦急为他扑打火势的秘书,拎起外套紧跟着周峤离开房间;山崖上夜色已经着墨,远处的密林张开了阴森的獠牙,把那条白影吞进腹中。

何应旬越过周峤,要跟着过去,肩膀被人从背后抓住,他回头,对上周峤警告的眼神。

“周先生害怕?”

周峤松开手。

那你,去啊!

何应旬看得到他眼睛里的挑衅,人在慌乱的时候,往往会逃向自认为安全的场所,刚才那个看起来温柔无害的女人把蜡烛推倒在他身上,然后趁乱强行撞开了后门。

在这样的深夜,深山老林看起来对任何生物都不会太友好。他是个善于听劝的人,掸了掸身上的烟灰,用外套遮住了狼狈的衬衫。

房间里还是乱作一团,女人的尖叫在肆虐的火苗里刺破耳膜,何应旬挑挑眉头:“见笑了,冯颖胆子小。”

周峤面无表情地靠在门上,手里捏着串佛珠,做工粗糙,但是念珠被摩挲得很光滑,这十四颗太阳子刚才就缠在巴城母亲的左手腕上。

她破门而出时,手臂撞倒佛像,念珠穿绳被刮断,掉落在屋外的草丛里,露出她手腕内侧的伤疤。

火光朦胧,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何应旬觉得那疤痕有年头了。

混乱随着火势被控制渐渐的归于沉静,胆子小的冯小姐张皇地摸到背袋,翻出化妆包,就着黑乎乎的火场,迅速且镇定地给自己补了波妆,然后起身走过来。

手艺还不错,唇线流畅优雅,看不出刚才要死要活的状态。

“总编,没事儿吧?”

“呸!称透的女人锤子兮兮,老子一身土,烧着喽!”5G先从屋里跳出来,浑身一抖,像进了煤堆,脸上都分不出五官了。

吴炜鸿跟在身后,三翻两翻捏出包纸巾,递过去,扑了一场火成了湿巾,滴滴答答。

5G也不将就,掀出一张糊脸上搓两下:“人呢,跑了?”

“嗯。”

周峤进屋。

5G跟后面急吼吼的:“咋嘛,还找不找晏唯?你说那女人把她藏哪里,老子给找去。”

周峤摇头。

他都瞪起来了:“外头黑黢黢的,这都两天喽,那妹儿一个人再遇上……”

说不下去了,他蹲地上抱着脑袋搓两把湿漉漉的头发,骂了两声娘,所有人都瞬间陷入沉默,向导瑟缩在角落攥紧背包带子。

周峤才说话:“两个人一组守夜,两小时一换。”

房间里污水横流,没法站人,挨着房子搭两间帐篷凑合一晚,离天亮还有六个小时。小小的火堆升起来,冯颖喝了口热水就钻进了帐篷。

吴炜鸿挨着5G聒噪了两句没了兴趣,导游想起周峤让他翻译时的口气,脖子就发寒,离着何应旬近点,也就罗盘坐周峤对面。

一时间就剩下拆包装,吃压缩饼干,喝水的动静,还有火堆在空气里噼里啪啦,吵得人头疼。

何应旬背对着冯颖的帐篷,睡着了也把腰板拔得笔直的,吴炜鸿闲来无事和5G打赌,赌他什么时候摔地上,等来等去把自己都等困了。

罗盘还在画画,画纸和笔还是在塔莱时晏唯给他的,没剩多少,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一晚,周峤接过他的垫本。

巴城家里空荡荡的,他另外两个母亲和他本人都不知去向,现在连生母的下落都成迷,能留下的就是罗盘画本上的这些,精致的三间柚木屋子和摆设。

随处都是黄铜质地的微型佛塔和寺院,巴城的家人对佛教情有独钟,包括自己手上的这串佛珠,不过有意思的是太阳子,男人用的。

周峤弯起嘴角,手指触过画纸上的竹枕,顿了顿:你到底在哪里?

他起身又进了房间,火光尾随他溜进来,把三角形的光影楔进房间,照在烧得面目全非的地毯上,殷红的麻浸透水像极了血。

某个夜晚,他也像现在这样,担着她的生死等一个未知的黎明,他等到了,可她没等到。

焦灼和恐惧感再次把他的心攥得紧紧的,他瞬间恍惚,耳边又响起惊叫求救,还有地上永远抹不干净血泥,顺着他的腿蜿蜒淌出山洞。

“峤哥——”

罗盘站在门边,手里的纸笔都放下了,就看着他:“你睡会。”

“没事。”

周峤掀开壁橱上的瓶瓶罐罐,一摞一摞的,都是晒干的虫干,夜市上也有不少摊位卖这些,来满足游客猎奇的心理。

挨着壁橱,地毯没烧到的地方压着一头白瓷的孔雀,背上贴了几片金箔,他弯腰碰了碰,纹丝不动,还挺沉。

在直起身的瞬间,他的目光就逼向了临门的窗外:“谁?”

风吹树影。

周峤从窗户跳了出去,三两步扎进灌木,扽住了影子就往外拖,拖的是个男人,吱哇乱叫地挣扎。

身上的零碎叮叮当当摔了一地,这通动静把所有人都惊动了,顺势一围,把人堵在了半熄未熄的火堆跟前,还有那堆砸碎的瓷片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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