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船队快速远去,被惊呆的,准确点是吓傻的张德富,好半天才缓过神儿来。
走夜路,还是武装押运,船上装的一定是贵重东西。
他一边寻思一边瞧着船队消失的方向。
船从哪里来?
又到哪里去?
船上装的是什么东西?
是谁在押运?
这些问题让生性好事的怪物百思不得其解。
从船上所装货物的形状及木船吃水程度,张德富根本猜不出船上装的是什么。
至于是谁在押运则比较好判断,单从走夜路的情形上分析,绝不会是日本人或皇协军所为,他们都是在大白天运送货物,只有八路或土匪才会在黑灯瞎火的时候采取行动。
琢磨着那些端大枪的人影,张德富断定十有**是八路,土匪没有那么严明的纪律,不吵不闹,动作一致,这些运货船只非八路莫属。
张德富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船上到底装的啥东西?这些船从哪来又往哪去?百思不得其解的怪物绞尽脑汁瞎琢磨。这年头,只有粮食和武器最珍贵,也只有偷运这两种东西能配得上这阵势,。张德富歪歪脑袋,看了看船队刚刚过来的方向,虽什么也看不见,但他也知道前面有水村等几个村子。刚琢磨到这,怪物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一个劲儿的拨楞脑袋,船上装的肯定不是粮食。
张德富之所以推翻自己的猜测是有原因的。换做平常年景,这个季节他们水村或前面那几个村子能有这些粮食不新鲜,可今年是个大灾之年,漫天遍野的都是大水,别有粮食,能挖到野菜吃就不错了,多少人家饿的头昏眼花前心贴后心,那些穷棒子哪家不是砸锅卖铁,他们别没有这么多粮食,就是借也借不来这些粮食。在当地,能有这么多余粮的,也就是水村他们老张家。
张德富思来想去,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一会儿判断是粮食,一会儿又否定,一会儿认为船队是从水村那边过来的,一会儿又推翻。
在他看来,今年的白洋淀,遇上了从未有过的大水灾,水村即便地势高有点收成,那也是狼多肉少,根本不够村里那些穷棒子喂肚子的,他们到哪弄这么多粮食?
可这些船分明是从水村那面过来的。
捋着水村往前面数,这趟水道沿途有几个村子,那几个村子的情况怎么样张德富心里还是有数的,个个穷的叮当响,还不如水村呢。
如果船上装的不是粮食,那些土八路为啥这么大阵仗押运货船呢,难道他们运的是武器?
是从别的地方来?
张德富越想越糊涂。
由眼前的八路军武装押运,张德富突然联想到他亲叔伯哥哥张德奎。
有一次,他那个在鬼子特务队当副队长的哥哥曾亲口许诺,如果搞到土八路活动的确切消息,立马向他汇报,可以得到丰厚的奖赏。
想着想着,怪物一拍脑门,如大梦初醒一般。
自己不正是为钱发愁吗,直到眼下夜半三更还回不了家。
如果把刚才看到的情况,再配上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添油加醋的报告给张德奎,那丰厚的奖赏不就唾手可得吗,自己这一屁股烂帐也能堵的差不多了,还愁没法跟他爹交代吗?
想到这,张德富如还阳一般来了精神,两手用力搓了几下猴屁股脸,招呼大磙子立刻上船,立马追赶刚刚过去的船队,他要看个明白,这些船究竟驶往何处?
听清楚少东家的吩咐,大磙子有些犯难了,他知道,追赶这样的船队非常危险,那是老鼠枕着猫蛋睡觉——玩大蛋(胆),搞不好有可能把命搭上。
话又回来,作为长工只有听凭东家摆布的份儿,人家东不敢往西,人家打狗不敢骂鸡,无奈的他,只好上船抄桨,贴着苇丛边缘追赶前面的船队。
由于大磙子心里犯怵,手脚自然放不开,没精打采的追了半天,别没见着船队,连个船影也没瞧着,只能是越追越远。
这下可惹恼了趴在船头的张德富,他扭过脸,冲着大磙子就是一嗵臭骂,并威胁:“追不上前面的船队,想回家,没门!
我他妈倒要看看你子能耗到什么时候?”
大磙子明白,如果不按怪物的意思办,天亮前,就甭指望能回家了。
没办法,他只有撩开膀子拼了命地追上去。
这个大磙子三十来岁,有牤牛一样的力气,能让人家称他为大磙子,可想而知。
此人体格健壮身大力不亏,加之自长在白洋淀,驾船游刃有余行走如飞,因而,没用太长时间就渐渐追上了前面的船只。
影影绰绰中,趴在船头翘着脑袋的张德富,借着水面些许反光,不错眼珠儿的凝视着匆匆前行的船队,他觉得,前面离淀心庄应该不远了。
随着相隔距离的渐渐缩短,贪念丰厚奖赏却又怕死的怪物,连连摆手示意大磙子放慢速度,保持一定距离尾随跟进。
再前面运粮船队的伙子们,个个是卯足力气拼命地划船,他们一门心思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到达指定地点,因此,一个个甩开膀子把船划的箭一般快,谁都没有注意到后面出现了险情。
就这样,行驶了一段距离后,船队后面担任断后警戒任务的一名县大队战士,隐隐约约发现一只忽隐忽现的船,尾随在船队后面左侧苇丛边缘的暗影里,其快速跟进的用意显然不一般。
他当即暗示划船的村民韩长鸣,立刻调整船头,离开宽阔的航道,打斜插向左侧前方的苇丛,并隐蔽设伏,截获后面这只跟上来的可疑船只。
一直趴在船头观察的张德富和提心吊胆划船的大磙子,他俩追赶船队的目的虽不一样,一个因输钱贪图奖赏,一个迫于无奈只能听人摆布,但有一个想法他们是一致的,那就是,俩人谁都不想把命搭进去。
他们都知道这种跟踪方式的危险性,所以,都提着十二分的心在后面尾随。
走惯夜路的人眼神都非常好,此刻,尽管是黑魆魆的夜间,但凭借着隐隐水光的些许反射,仍然能隐约看到前面船队的行进情况。
这时,趴在船头的怪物忽然发现,前面一只船打斜插向自己的前方,快速划向苇丛边缘。
显然,自己尾随的举动已经被对方发觉,人家这是打算在前面设伏,等待自己前去送死。
想到这,张德富身上的寒毛都奓起来了,他刚要回头呼叫大磙子停船,突然间,船如同遭遇到巨大暗流,朝着苇丛一头扎进去。
瞬间,冲进苇丛的船冲撞着一棵棵苇杆划向深处。
零乱的苇稍、苇叶噼里啪啦接二连三的抽打在怪物脸上,还有一根长歪的半截苇杆直接杵在他的脑顶上,疼的狗子刚要张嘴骂街,被大磙子低声喝止:“别出声,人家发现咱们了。”
完,大磙子也不等少东家答话,向苇丛深处又奋力划出几十米远,直到耗尽身上最后一点力气,茂密的芦苇才把船阻挡住。
吓得瘫倒在船板的大磙子,静听后面是否有人追过来的动静。
为啥没等怪物发号施令,船如失去方向一般冲进苇丛呢?
原来,从跟踪一开始就心情紧张惶恐不安的大磙子,在划船的同时,两只眼睛一直死死盯住前方目标。
当船队最后面的那只船忽然转向,偏离队伍划向左侧的苇丛,这一切被怪物发现时,也被划船的大磙子看在眼里,凭他多年夜间行船的经验判断,对方肯定是发现了跟踪而来的船只,在前面设网拦截。
所以,他不等少东家发话,瞅准了眼前两团芦苇中间的窄窄一条缝,铆足力气将船拼了命的扎进去,一桨连着一桨,直到拼尽全身力气,船再也划不动为止方才罢手。
此时,大磙子累的是气喘吁吁,张德富则吓的魂飞魄散,他们都瘫在船上惊恐的瞧着身后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