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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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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的天边微微露出了一抹晨曦,白洋淀里茂密的芦苇荡一望无际,平静的水面上绽放着一朵朵鲜艳的荷花,把一池碧水浸染的有如一幅花红叶绿的锦绣画卷。

借着朦朦天色,不远处,依稀映现出一座半村傍地、半村卧水的美丽乡村——水村。

这个方圆几平方公里的秀丽村庄里,十字形街道贯穿全村的东西南北,一座座房屋柴院错落有致,一棵棵枝繁叶茂的柳树、槐树以及多种果树栽种其间,时有炊烟袅袅随风飘起,鸡鸣狗吠阵阵相传。

水村,恍若一幅田园风光的山水画,那么超然恬静,更像是一颗明珠镶嵌在冀中大地的白洋淀上。

勤快的水村人,沿袭世代相传早睡早起的习俗,当天色透出微微晨曦时,村庄街道上,已经出现了三三两两的农夫和打渔人,他们或扛着锄头结伴而行,或拎着渔网奔向村子南边的渡口,开始了新一天的劳作。

已经忙碌了大半夜,直到此时也未能歇息的宝堂大叔,这会儿正在村庄渡口周围转悠,他要趁着天刚放亮人们还未出门的工夫,再一次检查这里的情况,以免在此留下任何装运过粮食的蛛丝马迹。

老人一边溜达,一边不时的弯腰捡起地上的几个高粱、麦子的颗粒,时尔用鞋底涂抹独轮车留下的几处车辙。

环视周围,直到渡口、栈桥再也找不出一丝纰漏,老村长这才松了一口气,连日来,一直悬着的那颗心这会儿才踏实许多。

老人伫立水边默默凝视远方,心里盘算着,如果路途顺利,今天晌午,这五千斤粮食就可以送到转运站了,上级交给他们的筹粮护粮运粮任务就能如期完成。

想到子弟兵有了粮食能填饱肚子,想到村里的伙子们明天就能返回,一丝惬意涌上心头。

老人挺了挺腰板,抽出身上的烟袋锅,顺手把铜嘴儿烟锅伸到黑色绣花的荷包里,满满的装上一锅烟叶,再从另外一个荷包里取出火石火镰,“噌噌噌”

,连续几下敲击后点上旱烟袋,“吧嗒吧嗒”

的深吸了两口,稍停片刻,吐出一口浓浓的烟气。

闲暇时抽口旱烟袋是这位老人唯一嗜好。

现在,渡口这地方已经看不出有任何异样,但是,老村长还不能走,他还有事情要在此等候交通员李宝林的出现。

水村渡口的摆渡艄公李宝林,是村长李宝堂的一个远房哥哥,在家族同辈中排行老三,李宝堂称他为三哥,村里的人们都叫他三爷。

因老爷子为人正直,性格又十分亲和,不仅能古论今,消息还特别灵通。

这是因为,村子里不论谁家有个大事情,过摆渡的人们一上船,话匣子就打开了,什么张家长李家短的,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倾吐个干干净净。

就这样,他天天听着乡亲们的叨叨,老爷子的消息能不灵通吗?

老艄公李宝林不光是水村的活档案,对白洋淀一带各个村庄的地理方位、人乡情,还有方方面面的许多情况不敢了如指掌,也能知道个**不离十。

所以,坐他的摆渡从来不会寂寞,想听些什么或了解点什么事尽管,保准告诉你个明明白白。

但是有一点,是村里乡亲们不知道的,在李宝堂的介绍下,两年前,李宝林就秘密加入了中国**,是村支部与上级联系的地下交通员,负责传递上级指示,以及搜集敌人活动情报等工作。

栈桥上,宝堂大叔的一袋烟还没抽完,老交通员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村口,只见他手里拎着一挂撒网,步履轻快的迎面走来。

别看老艄公李宝林个子不高,身材偏瘦,却有着一副十分硬朗的好身板,老爷子今年都快七十岁了,硬是大病没沾过身,什么头疼脑热的,从来不知是啥滋味。

用他自己的话,“是白洋淀的水养人,给了他不知啥叫累、啥叫病的结实体格。”

转眼间,李宝林已经健步来到渡口,村长抬起一只脚磕磕烟袋锅,打着招呼:“都一大把年纪了,三哥这副撒网也该收收了。”

“趁着身子骨还行,没事撒两网也是个乐子。”完,李宝林回头看看四下无人,放低声音问道:“运粮的事都妥了?”

“已经安全运走了,这两天多留点心,听听村子里有什么反应,特别是老财主张庆发一家得格外留心。”

“渡口这块你就放心吧,他们老张家的一举一动,咱们往船上一坐,就能看的见、听的着。昨个儿……”老艄公到这忽然想起了什么,在收住话茬的同时,扫了一眼系在栈桥边的十几只木船,突然,他像是发现了要寻找的目标,匆匆走到栈桥的尽头,在一只系在桥边木桩的船前停下脚步,他前后打量一番,指着这只船对跟上来的李宝堂:“这是老张家的船,昨个儿天黑前它还不在这,一定是夜里回来的。”

李宝堂补充:“怪物肯定是后半夜回来的。运走粮食后,我们清理完渡口回去时都是四更天了,那时还没见到这条船。刚才我来时发现它已经停在这了。”

李宝林沉思片刻,:“怪物好赌,后半夜回家也是常有的事,会不会又是出去赌牌了?”

“昨夜不同往夜,这关系到运粮的安全跟乡亲们的安危,咱们一定要弄清楚怪物啥时回来的,都看见啥没有。咱俩分分工,渡口这块儿交给你,村子里的事我去摸摸。”

“他是昨个儿头晌午出去的,大磙子划的船,这样,你问问大磙子,准能了解到实情。”老艄公提醒。

“我也是这么想,咱们各自包干,一定要摸清怪物昨日的行踪。”

“渡口这块儿你就放心吧。”

“好,就这样,有情况咱们随时通信儿。”

罢,老村长摆摆手,匆匆离开渡口。

他先是来到大街上的铁匠铺,从叫醒的李宝那里了解到,四更天刚过,怪物是一个人回的家,没发现什么异常。

听到这里,老人又脚步匆匆返回自己家中。

老村长的家距村庄南头的渡口也就是一百多米,土坯砌成的院墙里,坐落着一明两暗三间土房。

进入房间的老人,直奔灶台旁边的一个橱柜,把橱柜上面篮筐里仅有的一个玉米饼子揣在手里,又急急忙忙走出屋门,顺着通往村子西头的一条路疾步而去。

也就是一袋烟的工夫,老人便来到紧靠村子西北头的两间破旧土屋前,他拍拍那扇七拼八凑的院门,大声喊道:“大磙子在家吗?”

这个叫李振海的大磙子,光棍一个,至今跟老娘在一起相依为命。

老实憨厚正当年的他,别看种庄稼、打渔都是把好手,却是一个穷的叮当响的庄稼汉,至今也没讨上一房媳妇,这在本村是无人不知。

造成他家如此贫困的原因,还得从十年前起。

那一年农忙季节,正是一年当中人手最为紧缺的时候,家里的顶梁柱,大磙子的爹得了肺病。

刚开始的症状还只是身体发热、咳嗽、无力,到后来便是大口大口的咯血倒在炕上。

摊上这样的磨难,本就生活拮据的一家人,为了给他爹治病,东借西借欠下一屁股债不,还欠了张庆发的哥哥本村恶霸张庆利的高利贷。

就这样,他们一家揣着借来的钱和高利贷,在两年多的时间里跑了不少地方,看了不少郎中抓了不少药,结果是,他爹的病没看好撒手人寰不,他娘又是积劳忧愁一病不起,自此,长年卧炕不能自理。

为了还清欠下的高利贷,大磙子年纪轻轻就进了张庆利家当长工。

直到抗战爆发,张庆利进城当了县维持会会长,把家业交给他兄弟张庆发掌管,大磙子又转而进了张庆发家做长工。

多少年过去了,大磙子除了白天给人家当长工,晚上还要照顾不能下地的老娘。

岁月的艰难,使生性好动的大磙子变成了沉默寡言的汉子。

对于他们一家的遭遇,村里的乡亲们也时长接济接济,但救急救不了穷,他们娘俩一直处在贫困的煎熬中。

来到大磙子家门口时,天已经大亮了,老村长拍了好半天那扇破门,费了好大劲才唤醒尚未睁开睡眼的大磙子。这个一向勤快的汉子,每天都是早早爬起来忙里忙外,安顿好老娘后再去张庆发家干活,不论冬夏,一年四季天天如此。像今天这样喊都喊不起了的情况绝无仅有。其实,他也是刚刚躺下,夜里回家太晚不,还要给病在炕上的老娘做饭,直到天快亮时才睡下,故此,让村长在门外喊了半天,才把他从酣睡中叫醒。

房门开了,全身只穿一条破裤衩的大磙子,光着两只脚跌跌撞撞的走到院门口。瞧着破门里面仰脖挺胸的大磙子,眯缝着双眼打着哈欠,满脸的困倦相,老村长随口问道:“都啥时候了还不起,昨个夜里干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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