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为黄闻垄断了两州的人才晋升之路,所以两州基本上都是唯黄闻之命是从的,这一点,也叫燕王对他刮目相看,很是将他当作自己的左膀右臂。
可是这次阮衡将事情闹得极大,儋州泉州的事情也再瞒不住了,所以阮衡复查的那几日,燕王黄闻等人都紧张的要命,还好最后圣人网开一面,没有深入追查,不然他们都得伤筋动骨。
他们不晓得,徐霁已经将他们的事情查了个一清二楚,而且也上报给了皇帝。
皇帝听了徐霁的回报,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本以为能做出这样龌龊之事的,是他一直憎恶的世家,却没有想到,查到最后,竟是查到了他近年来格外器重的寒门身上。
其实黄闻光靠着杨大郎,并没法子升的这样快,因为杨国公虽然最后对黄三郎与杨大郎的事情松了口,却并不允许儿子为了黄家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杨大郎举荐黄闻,为黄闻与燕王搭起一条暗线,这些都是背着杨国公做的,而杨大郎的能力就是再强,又哪里能将黄闻推到礼部尚书的位置上呢?
黄闻之所以能升的这样快,除了燕王与杨大郎的助力,实在是因为皇帝他也的确是想重用寒门子弟,黄闻才整好赶了这个巧。
但是皇帝没想到,黄闻竟然这样叫他失望,不仅没有恪尽职守,反而还徇私舞弊。这叫皇帝气的,直接摔了个砚台。
更叫他生气的是,自己的儿子居然还与这黄闻搅和在一块儿!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叫自己死然后继承这皇位?他是嫡长子,何必做这样掉价的事情!若说是赵王做出来的,他倒还能明白他这么做的苦衷,可是换成燕王,他理解不来。
最终,皇帝下了旨意,将黄家上下全部抄斩,燕王和杨家大郎闭门思过,这几个月都不可出门。
这一次,是真正的敲山震虎。黄闻作为那一切猫腻的最大罪魁祸首,一家上下全部抄斩,这得是多么大的场面?其他州的卷子并非毫无问题,但如今有了一个黄闻做范例,想必就再不会有什么人还敢徇私舞弊了。
从前那些通过黄闻而走上仕途的举子们,皇帝也一一地找了出来,经过考察,有多少人应该被赶出,有多少人应该被录用,他分的很清楚。
如果走这条不正规路子的人确实有才华,那么皇帝就会留下他,如果没有,就即刻取消官职,遣送回家。
皇帝这一次的动静,搞得很大,这简直吓坏了朝野上下。
最害怕的自然还是燕王和杨大郎。
燕王从一开始就想利用黄闻掌控儋州和泉州。他知道父皇没有立他为储君的意思,至少现在没有。可他是正正经经的嫡长子,父皇到底为什么不愿意立自己为太子?他就那样喜欢盛贵妃?还连带着想要立赵王为储君么?
诸多不满在燕王心中堆积,这叫他怎么会按兵不动?他一直想与地方取得联系,如果父皇到最后也不愿意立自己为储君,那么他还能联合几个州,自立为皇。
他是嫡长子啊!他如何愿意居于赵王之下?赵王的母亲不过是个小小的福嫔,他凭什么?
而正巧,他发现表哥杨愉与那从儋州来的黄三郎有了瓜葛,他心中,便生出隐秘的想法。他想通过那黄三郎的父亲,去控制整个儋州与泉州。
没成想,这黄闻是个极上道的,儋州,早已经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在燕王的授意之下,黄闻做事儿愈发的没有顾忌了,泉州也成了他的势力范围,礼部与试卷阁中也有了他的人,多年经营,儋州泉州早就唯这黄闻是从了。
这正是燕王想要的。他不必再被搅和进这件事,只需要通过杨愉与黄闻联系,就可以拿下两个州的势力,这是一笔多么划算的买卖!
黄闻是个傻的,以为这样就可以在将来的朝堂上有一席之地,他可真傻,就算他们的筹谋成功了,这样的人,自己又怎么敢把他放在自己身边呢?是要给他机会自立为王吗?
结果还没等到那一日,黄闻就被别人揪住了小辫子,全家都被抄斩,这等于说儋州与泉州两州的势力是被连根拔除了,这叫燕王心里头怎么能舒坦?而且黄闻的事情还牵连到了自己,好处还没拿到,倒是先失了左膀右臂,这叫燕王怎么能不懊恼?
所以燕王虽然被禁足,却是下了大力气去找这个向皇帝告密了的人。
而杨家这边,杨愉也不好受。他万万没想到,这些事儿都被捅了出来,也万万没想到,皇上竟然对黄家有这样重的惩罚。
他是真心欢喜黄三郎,不然他也未必会与燕王黄闻行此事。是燕王说,若是他能联系黄闻,将儋州泉州的势力纳入麾下,待燕王即位之后,燕王就会将男子婚事合法化,他就能给黄三郎一个正正经经的名分。
若不是如此,他怎会冒这样的险?阿爷早就说过了的,不要与燕王有过多的牵扯,皇后母子想要那个位置,就叫他们自己去争,莫要将整个杨家都拖下水。可是他为了黄三郎,将这些话都抛诸脑后,仍然还是上了燕王的这条船。
可是现在什么都完了。
圣人的命令不可违背,他自己都被禁了足,阿爷本就不想他掺和进这样的事情,所以更不会帮他去救三郎。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三郎死。
杨愉的心像被撕碎了一般,那是他的心上人啊,他欢喜了他许多的年岁,他是想过就这样与他过一生的啊!可是他的三郎,永远都只会是二十六岁了啊。
因着圣人震怒,黄家的事办的很快,二月底的时候,黄家满门抄斩。
徐国公府。
徐宴在知道这事儿是自己侄儿做出来的时候,忽然就觉得很是不安。他找到徐霁,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阿霁,你这事儿做的有些太过偏激了。”徐宴眉头紧皱,言语间全是担心。
而徐霁今日则因为将黄闻这蠹虫拔除而心情甚好,一时间也没明白叔父话中的深意:“四叔,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此番动作甚大,虽然这是圣人的命令,但是这也将燕王与杨大郎得罪了个彻底。就算他们知道这是圣人的授意,他们也不可能将过错都归到圣人头上,到那时候,他们只会恨你!”
“可我是在为民除害,就算他们憎恨我,我是朝廷命官,行的是圣人之命,他们还能明目张胆地怎么样么?”虽然徐霁意识到了可能的危险,但是仍然还是没有太放在心上。
“阿霁,你还是太年轻了。燕王要那两州的权力,无非就是为了那个位置,一旦他坐上那个位置,到时候遭殃的就是我们整个徐家。”
“叔父,那我应当如何行事?”
“阿霁,你与我说实话,你刚来建康城那会儿,是不是总与赵王约在南城偷偷见面?”
徐霁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点了头。
“你是要帮助赵王夺取那个位置吗?”徐宴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侄儿绝无此意,只是私下里交好罢了!”徐霁赶忙回答。
“但你现下是不得不站在赵王一边了,就算不支持赵王继位,也不能再支持燕王了,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燕王有继承那个位置的机会了,尽管他是圣人的嫡长子。
于公,他拿科举一事做文章,为人毫无底线,这样的人来做圣人,我们大虞还能有未来么?
于私,杨大郎是他最得力的助手,如今黄三郎因我们而死,这仇已是结下了,也解不开了。谁晓得燕王即位之后会不会为了杨大郎与我们徐家过不去?”
“那,我要再寻些燕王的过错么?”徐霁终究是太年轻,叫他做些别的正气凛然的事情倒还行,涉及到这样的权力倾轧之事,眼光还是有限,没有办法像徐宴那样看的长远。
“不,我们现在该做的,是自己折腾出一个错处,叫他们捉住。”
“我们让他们捉住自己的错处?”
“是。这事儿是你做的,虽然隐秘,但以他们的手段,查到你是迟早的事,你是躲不过的。现下你要做的,是叫他们先泄泄火,不然积攒到后头,这怒火只会更炽,绝不会变弱。
而且,燕王对你的憎恨其实还没有到那个程度,如今他若能泻火,日后未必会那么难为你,毕竟他心里头是清楚的,这些事情是圣人叫你做的,并非你自己故意针对他。
至于杨大郎,这个的确是有些难处置的,毕竟他是失去心上人了的,所以你先让他短暂的散一散火气,日后他就算报复于你,你也有足够的时间去准备了。而且他这般行事,杨家也未必就还能准许他这么做,他能不能报复到你头上也未可知。
我这几日也去拜访一下杨国公,与他说说他家大郎的事情。杨国公那人我晓得,最怕惹上什么不该惹的麻烦,他若能好好管教他家大郎,日后也生不出什么事儿了。你给自己折腾出个错处,让他抓住,就当给他个理由撒撒气。”
听着徐宴的分析,徐霁恍然大悟,自己这次的确是有些唐突了。自己折腾出个事端总比叫人捉住什么致命的事儿要好,而且自己还能有个防备,将对方的目光全部集中到自己折腾出的事儿上来,即使有损伤,但也是自己预估之内的,四叔这招,实在是高。
到了三月,萧明漪的产期也是愈发近了,随时看着都有要生产的迹象。
可每年三月,又都是大虞春猎的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