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辉堂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可如何是好啊!”孙氏将外面的流言说给顾老夫人听,言罢还不忘沾沾眼角,做出痛心疾首状。
顾老夫人又是喝茶又是顺气的,险些昏厥过去。
“你说的可属实?”
“绝对属实,我也是不信,还特意跑出去查证,结果那流言传得绘声绘色,不似有假……”
“住嘴!”顾老夫人厉声打断,“外面无知之辈捕风捉影也就罢了,你也跟着糊涂,佑儿还能真和下人有私不成!尚且不说她是否有那心思,她天天陪在我身边,在我眼皮子地下晃悠,如何和下人纠缠!”
言罢,深深地叹了口气,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佑儿被小厮所救是不假,可后面的私相授受又是从何而起?
眼见着新年将至,道出贴红挂彩一片喜气洋洋,可这心里就没一刻安生啊!
原本蕊儿毁了还有佑儿,如今佑儿也是这样,还能有什么指望!难道要指望那个庶女顾听雁不成?!
“母亲,我也不相信佑儿会做出这种事,娘亲放心,我这就出去解释,佑儿不是这种人,断不能糊里糊涂地就背上这不贞的罪名!”孙氏在一旁抹泪,鉴于桂嬷嬷等人都在场,她心底的幸灾乐祸丝毫不敢表现出来。
她就说嘛!顾佑之的流言一传出,蕊儿的流言马上就被忘在脑后,现在街头巷尾传的,都是那小贱人如何和一个下人花前月下,浓情蜜意互许终生的!看她最后怎么收场!
“母亲若有那精力,不放去替蕊儿解释解释,佑儿就不劳母亲操心了!”人未到,声先到,帘子一掀,进来之人正是顾佑之无疑。
她缓步上前,规矩给老夫人和孙氏见礼,笑盈盈道:“祖母可是身子不适?为何脸色这般难看?”
“你可曾听说外面关于你的传言?”顾老夫人蹙眉道,声音亦少了往日的热切。
顾佑之笑了笑,道:“母亲都嚷着为佑儿去澄清了,佑儿自然也是知道的。”
“佑儿放心,母亲想尽办法也会为你解释清楚,你是侯府的嫡长女,断不能让着流言把你给毁了!”孙氏哽咽道。
“母亲可有为蕊儿出言解释过?”顾佑之目光灼灼地看着孙氏,似乎能直接透过皮囊看到她心里,“母亲不为蕊儿着急,却要为佑儿跑前跑后,可千万别叫妹妹吃醋,责怪母亲厚此薄彼才是!”
孙氏会好心帮她解释?打死她都不相信,万一哪句话说错了,就等于是变相的承认了。
再说了,有句话说得好,解释就是掩饰,谣言越是扑朔迷离,就越容不得一句解释,不然又岂能称之为谣言。孙氏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否则她不可能在顾菱蕊的丑闻满天飞时,面也不露一下。现在却对她如此热切,可见居心不良!
“谣言止于智者,母亲气急败坏地出言解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心虚呢!母亲可别好心办了坏事!”
孙氏讪讪地住了嘴,干笑着:“我也是关心则乱!”
顾佑之始终含着浅笑盯着她,孙氏被她看的心里直发毛,暗自咬紧了压根,生气一丝怒火,小贱人,又坏她好事!
原本她打算借着澄清之际,因为“心急”说几句模棱两可的话,彻底让她坐实了那传言。
因顾忌着老夫人还生自己的气,掌府大权尚未夺过来,不敢私自行事,若是搁在以前,断没有她在这里说话的机会!
可气!也实在可恨!
顾佑之端了杯茶,揭开盖子闻了闻,“好香啊!是上等的铁观音!”
顾老夫人睨了她一眼:“外面谣言不堪入耳,亏得你还有心思品茶。”
顾佑之抿了一口,不以为意:“左右也不是真的,我又何必往心里去!”
“不管是真是假,毁的都是你的名声,你让那些世家贵族怎么看你,姻亲嫁娶,谁敢要你这样的女子!”顾老夫人疾言厉色,可谓一点面子也不留。
顾佑之淡淡笑笑:“这流言传得如此没有水平,骗骗平头百姓还差不多,世家贵族岂是那么好糊弄的!”
“哦?何出此言?”顾老夫人挑眉。孙氏也是一惊。
“我的流言和妹妹先后传出,都可谓是空前绝后,但到底还是有差别的。”她顿了顿,看了眼孙氏,又道:“妹妹的流言一传出,就被编纂了几十个版本,扑朔迷离,含混不清,各路猜想皆有,符合留言的本质。而我的流言传来传去却只有那么一种,内容完美紧凑,精彩纷呈,好像是散播流言之人亲眼所见般真实,试想我若是真与下人有私,必定偷偷摸摸,哪敢大肆张扬,叫别人看去了呢!”
“这流言一看就是杜纂出来了,只为针对重伤我,毁我清白!”
孙氏心里咯噔一下,忙看向顾老夫人,只见她先是思索,而后恍然大悟,露出一抹冷笑:“果然蹊跷!不知谁有这胆子,敢算计到我们侯府头上!”
顾菱蕊的传言是梁氏为了报复侯府故意散播出去的,大家心知肚明,她生气归生气,也并非不能接受,佑儿便不同了,她招谁惹谁了,为什么要诋毁她的名声?!
况且从制造谣言的手法上来看,两个谣言并非出自一人,梁氏的嫌疑就可以排除了,除了梁氏,她们伯阳侯府还未曾觉得有愧于谁,那么敢中伤侯府大小姐,便是于整个侯府作对,侯府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看着顾老夫人阴狠的眼神,孙氏的心突突慌跳的厉害,她一心想把流言编纂的真实些,却没想到弄巧成拙,反倒露出了破绽。
“是啊!这谣言杜纂的拙劣,想必制造者也必是蠢笨如猪,敢和我们侯府作对,看来是安生日子过腻了,找些刺激,母亲,你说呢?”
顾佑之面盈浅笑,如白兔般纯良无辜,看向孙氏的眼神却闪着莫名深意。
孙氏眼底怒火翻涌,任谁被隐晦地辱骂也无法做到心平气和,可那又能怎么样呢?胜败关头,她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遂咬牙切齿道:“是啊!”
顾佑之忍不住笑笑,为了拉自己下水,她连这等辱骂也能忍,也是为难她了。
她如此忍辱负重,无外乎给顾菱蕊拉个垫背的,想必多日以来,她难得能在今天松口气,可自己既然来了,她这口松到一半的气就只能生生咽回去!
“其实此事说来……也并非无迹可寻!”
顾老夫人急切地看向她:“你有线索?”此事一日不平,就始终是她的心腹大患。
顾佑之呷了口茶,悠悠然道:“知道此事的,也无外乎就那么几个人。”
这泄密之人,必是其中之一。
“那日除了王爷小厮外,就只有你和蕊儿了!”顾老夫人喃喃自语,孙氏忙道:“还有另两个人也在场!”她意指那两个所谓的“目击证人”。
“目击证人”已是废棋,她之所以会拎出来提一提,目的是利用她们做挡箭牌。
经顾佑之一说,嫌疑人瞬间被锁定成三人,蕊儿很难会独善其身,她相信顾佑之也不会允许蕊儿置身事外,而且她现在正得老夫人宠爱,说话极有分量,万一牵扯到蕊儿身上,老夫人必会再恼了她们母女,届时,她们母女的处境必会更加艰难!
“母亲是说那两个‘目击证人’?”她是黔驴技穷了吗?“目击证人”的存在早已被推翻了,她还敢拿出来说事,是嫌老夫人恼她恼的还不够吗?
果然,她话一出口,顾老夫人蓦地黑了脸。
顾佑之笑笑,继续道:“暂且不说那‘目击证人’是否存在,当时情况危急,她们逃命尚且不及,如何有精力去细看那场面?就算看见了,天色昏暗,又如何分辨的出救我的人是小厮,而非王爷?还编纂处那些有的没的,坏我名节,又意欲何为呢?”
孙氏表情一僵,涩然笑笑,佯装被点醒:“对,是那小厮,一定是那个小厮,她看佑儿身份尊贵,妄想攀龙附凤,才捏造出这些流言,想逼佑儿下嫁于他。”
“如此说来,他为何到现在还不登门?他要的预期结果已经达到了,若是此刻现身,不正好坐实了那流言,更易得偿所愿吗?”顾佑之睨视着如小丑般挣扎的孙氏,越看越觉得可笑。
孙氏怔了怔,强迫自己静下心来,镇定以对。此事计划仓促,许多地方尚不及细细考量便莽撞行事,才会落得如今哑口无言的境地。
顾佑之说得对,若是能找到那小厮,让他登门作证,甚至不用他说话,只肖到侯府门口转一圈,那悠悠之口就堵不住了。可那人是王爷的小厮,她连王爷的影子都见不到,到哪里去找那个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