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各宫主子纷纷携礼来贺,怀玉挡在外头。“圣君吩咐,不许扰了夫人好眠,各位主子请回罢。”
贺青燕当下变了脸,重重地哼了一声,“真当自个儿是宝贝了,不过是怀了个龙种,又不定是皇子,端的甚么臭架子。”
怀玉气急便要反击,怀珠一把拽住了,道:“贺贵人教训的是,等夫人起来了,奴婢一定与夫人听。”
贺青燕又重重地哼一声,拂袖而去。
倒是林菀之规规矩矩地候着,怀珠是知道二人之间有隔阂的,也素来知道林菀之看不起自己姑娘。像这回这样的情况却是头一次,她也觉着挺奇怪。可林菀之一言不发地坐着等,她也不能赶她出去,只好煮了茶水伺候着。
待到静好起来已是日上三竿,林菀之要笑不笑地瞅一眼,道:“怀了龙嗣的人就是不一样,矜贵。”
静好哼一声,“人话。”
林菀之挑着眉梢,笑得娇媚妖娆。“你肚子里虽然怀了龙种,可还要生得出来才行,否则......可不就是空欢喜一场了嘛。”
静好眼儿一斜,甚么意思。
“这么多年来,圣君只有大皇子一个儿子,你以为是甚么理由?”林菀之神秘兮兮地凑过去,声:“仔细防着些,若是我,定要你生不出来才好。”
静好一哂,这林家姐玩得哪一出,她们私交可没好到这程度,跑到镜花阁来提点她也不像林菀之的风格。她也不管了,摆手道:“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
“......”林菀之气得不出话来,跺一下脚走了。
怀珠道:“姑娘何苦气她。”
静好眼儿一眯,弄不清林菀之是抽了甚么风索性不加理会。她担忧地叹了口气,问:“前头可有将军的消息了?”
怀珠摇头,“沧王爷倒是回来了。”
静好吃了一惊,问:“他回来作甚么,不是驻守在边疆麽?”
怀珠笑笑,“好姑娘,怀珠哪里懂这些。”
静好默,她也不懂。
午膳过后,碧玉宫槿美人也来了,带了一匹料子来,是入宫时带的。静好细细看了看,竟是西边儿产的烟罗纱,当下只觉过意不去,甚么也不肯收了。
宋木槿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又取过一卷粉红色帕子来,摊开了递到她面前,:“闲时做的刺绣,望夫人莫要笑话。”
静好接过了,一见便爱不释手,细细地摩挲着上头绣的并蒂莲,道:“宋姐姐真是好巧的手。”
宋木槿仍是面无波澜,只微微扯开嘴角,:“夫人喜欢就好。”
静好将帕子收起来交到怀珠手里,怀玉端了茶水来。“宋姐姐尝一尝这梅花茶,怀玉的手艺不错的。”
宋木槿点点头,轻抿一口,美眸微微一合,随即睁开了。“好香的味道。”她随即搁下来,端直了腰身规规矩矩地坐着,俨然是国色天香的一副美人图。
静好喜欢宋木槿,也乐意与她话,遣了宫女们出去,道:“往日总不见宋姐姐,也不敢叨扰姐姐,今日可不放你回去了。”
宋木槿一愣,她宋家只有她一个女儿,打就一个人过,从没见过这样撒娇的姑娘,当下慌了神。“夫人不要这样。”
静好扑哧一下笑了。
宋木槿愣愣地看着她,良久,低低地开口问:“夫人喜欢圣君吗?”
喜欢?静好摇头,“宋姐姐这样问,我倒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若不喜欢,我明明为他争风吃醋,若喜欢,好像又不那么真实。”
“那你心里有喜欢的人罢。”
静好不吭声,宋家的大姐还真是会问话,句句都问到她的心坎上了。她捏紧了手中的白璧杯,心烦意乱得很。
宋木槿:“我喜欢你与命运抗争的勇气,可是我没有。”她腰身端得愈发直挺,双眸微微下垂,眸光落在手指尖儿上,她的指甲圆润粉红,没有任何修饰。她忽然又抬起眼眸,呆呆地看向远方,哀伤得像一只被困在鸟笼子里的金丝雀。
静好心软得想宽慰她几句,却发觉喉头紧的发不出声儿来。原来这宫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她心有所属,只有她自以为是地觉得可以瞒天过海。
送走宋木槿,镜花阁又迎来了第二拨客人。静好在院里见着一身火红色衣裙的宁璇时,微微怔了怔,着实被她的明丽璀璨惊着了。二人虽一同参加的大选,却从不曾打过照面,也从没甚么交情。
静好不是好打交道之人,当下也只淡淡地展唇一笑,便坐下了。
宁璇从随行下人手中取过一只色泽透亮的檀木盒,打开了推至静好面前,道:“从边疆带回来的物件儿,望夫人笑纳。”
静好垂眸一看,竟是一枚海珍珠,足有鸡蛋大,通体呈出淡淡的粉红色泽,圆润精巧。她怦然一动,竟有些欢喜。抬眸看一眼宁璇,却道:“明华夫人有心,如此圣品,本宫实在不敢贸然收下。”
宁璇抿唇笑道:“只有夫人这样的美人儿才衬得起,若是搁在旁人身上,恐怕也是暴殄天物了呢。”
怀珠长睫一抖,心道,好会话的一张嘴,难怪沧王爷如此疼爱。
静好不推辞,吩咐怀珠收起来,又道:“本宫与明华夫人相谈甚欢,便在镜花阁用过晚膳再走罢。”
宁璇樱唇一弯,唇边露出两个梨涡,“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
见她面容清秀俊俏,声音又清脆干净,静好不由心生喜欢,当下交代怀珠从库房里取了一副金银丝绞成的牡丹纹样头面赐予宁璇。
“常宁,你往正阳殿去一趟,且与沧王爷一句,明华夫人留在镜花阁用膳了。”
常宁若有所思地看一眼宁璇,随即轻应一声便出去了。
宁璇道:“常总管可比王府的总管得力多了,夫人恐怕不知道,王府的总管办事儿可不尽人意呢。”
静好微垂着眼睫,与她这个作甚,她对沧王府的事儿却是没有半分兴趣。且不当日在琼华殿与沧王之间闹出不愉快,即便是没有那一回的事儿,这些糟心的事儿她也是万万不愿搭理的。
不多时,常宁便回来了,:“圣君请静夫人与明华夫人一同去琼华殿用膳,稍候便差了轿撵过来。”
静好着实不愿与元帝朝夕相对,可眼下这晚膳是不能推了,她只得嗯了一声。倒是宁璇喜笑颜开,“真是奉了姐姐的福了。”
静好意兴阑珊,只随意地扯了扯唇。
果然过不过久,康和东便亲自领着两抬轿撵过来了,:“圣君与沧王先到了琼华殿,吩咐奴才来迎二位夫人。”
静好只好携了怀珠与常宁前去琼华殿,抬轿撵的人走得四平八稳,她仍是紧张地端直了身子,一手搭在轿撵上,一手却心地护住肚腹。
她想,他若是再不回来,就是一场盛大的诀别了。
设在琼华殿用膳自有深意,贺兰氏深居简出,却也逃不过逢场作戏。
元帝兴致勃勃地要了一壶梨花白,要与沧王痛饮一场。
康和东领命去取酒,却是林菀之笑盈盈地托着漆木盘回来的,这种邀宠的手段众人见得多了,元帝兴致高昂,招了林菀之坐在身边。
林菀之唇角一勾,美眸轻瞥向宁璇,笑得明媚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