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帝凤眸一转,已然看清那纸笺上的图案,正是璧玉令上的龙纹。
先帝将一半璧玉令交给他时过,另一半璧玉令已销毁,是尔他壮着胆子把半枚璧玉令赐予沧王以安抚他。如今另一半璧玉令却意外地出现在穆若宜手上,他惊惶得眯起了眼眸。
“温婉这是在威胁朕?”
穆若宜阑珊一笑,眉目温和,“您是就是罢。”
“假若朕不允呢?”
她弯着唇,别有深意扭过头去看一眼贺兰氏,又转回来,笑嘻嘻地:“也无妨,那温婉都拿着它去找四哥,想必四哥会出手相助。”
贺兰氏微眯起眼眸,心中却道,这丫头又是如何知晓沧王的野心。
穆若宜又道:“温婉不求别的,只求梁家二十余人性命无虞,恳请圣君哥哥成全......”她是恳求,言语之间却没有半分求的意思。
贺兰氏怒喝:“放肆,为区区一个梁家,你要造反了不成。”
穆若宜笑吟吟地看她一眼,唇角一翘。“温婉不敢。”
“皇帝,不能任由温婉胡闹,放虎归山留后患,梁家贼子无论如何也不能饶恕。”贺兰氏得义愤填膺,略显老态的面庞因为激动而浮出红晕。
元帝双手紧握成拳,沉默良久,忽而跟换了一张脸似的翘唇一笑。“母后不必担忧,儿臣自有分寸,且让他苟且几日,晚些收拾不迟。”
贺兰氏还欲再,他已转向穆若宜,“温婉,你将璧玉令交给朕,朕便饶过梁家。”
穆若宜微仰起头,俏丽的面容上笑意愈浓,她脆生生地:“我还要梁冀做我的驸马。”
贺兰氏的手掌啪地一下落在桌面上,怒气冲冲,毫不留情面地斥道:“温婉,你把我皇家的脸面都丢尽了,他梁家贼子何德何能,你非要招他做驸马。”
穆若宜不恼,反而笑眯眯地迎上去,“凭着我喜欢他就足够了,太后娘娘以为呢?”
贺兰氏别开眼,心底竟有一丝难言的落寞。她如何不知喜欢一个人是毫无理智可言的,她也曾年少轻狂过,也曾骄纵蛮横过。想起他来,悲伤突然涌出,来不及制止。
元帝却只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地道:“温婉,你日后定会懊悔今日轻狂。”
穆若宜不在乎地笑笑,她对他势在必得。“请圣君哥哥成全。”
她微低下眉眼,终于又谦卑了一次。她也不知道自己对他到底是怎样的感情,是不是怜悯比喜欢要更多一些,她执拗地相信,只要她喜欢他,终有一日他也会喜欢她。
元帝不语。
每个人的过往都是一道伤,即便是帝王,也经不起撕裂的伤痛。往事一桩桩被穆若宜的话勾了出来,他紧抿着薄唇,心如泣血。
穆若宜专程绕到镜花阁,静好见了她,激动地不出话来,只紧握住她的双手,将她带到了内殿。
穆若宜安抚似的拍她手背,道:“没事了,圣君哥哥已然答应放过梁家,你只管安心候着罢。”
静好将信将疑,“我苦苦哀求,圣君不为所动,为何如此轻易就答应了公主?”
穆若宜唇角一扯,讥讽,“你有甚么值得交换的条件麽,本公主为了救梁家,付出的代价却是北国的半壁江山。”
静好不明白,蹙起眉头。
“与你了也不懂,梁家的事你且不必再管。”她顿一顿,又道:“本公主却好奇了,你明明已入宫为妃,按应以圣君为重,缘何还这般牵挂梁家,莫非真被本公主言中了?”
静好眸光一闪,随即轻笑一声,轻道:“公主笑,本宫是梁家人,关心梁家自是应该的。”
穆若宜取出一卷圣旨摊在她面前,得意地道:“本公主求了圣君赐婚,如今也算是梁家的人了,你便如实告诉我罢。”
静好垂眸一眼,竟果真是赐婚的圣旨。她心中一怔,略有些晃不过神来,梁冀竟要娶温婉公主、做她的驸马了。往事一幕幕历历在目,她忽而觉得心底有莫名的失落,好像丢失了一些甚么。
“恭喜公主。”她微勾起唇角,虽然失落,却又庆幸地想到底他是走出了她制造的阴霾,这样就好了。
穆若宜不与她纠缠,心翼翼地将圣旨收起来,宝贝似的抱在怀里。
静好想与她,待梁冀好一些。想了想,终是甚么也没,往后他们就是一家人了,她还有甚么资格这样的话。
穆若宜回到公主府,紫竹来报,阮大将军和阮大姐候着多时了。穆若宜不动声色地将圣旨收进屋里,随后跟着紫竹一同到了主殿。
阮青林规规矩矩地见礼,阮长安抿紧了双唇,细声:“公主殿下,吉祥如意。”
穆若宜心情大好,爽快地赐了座。
阮青林清了嗓子道:“臣素闻公主最得圣君疼惜,如今臣有一事,还请公主出手相助。”他深深地弯下腰去,丝毫不见平日的威严。
穆若宜眼儿一眯,问:“阮大将军的可是梁家的事儿?”
阮青林应道,“确是。”
“圣君已经答应放过梁家了,阮大将军不必再担忧。”她瞅一眼阮长安,笑道:“听阮美人求了圣君放了阮大姐,如今看来却是多此一举了。”
阮长安听闻元帝答应放过梁家,面上一喜,又听的后头的话,面色又是一黯,顿时难过得垂下头去。
“不过,本公主着实钦佩阮美人能想出这样的计谋来,可惜却是晚了一步。梁家的静贵人,一早就来求过本公主了。”她翘着唇,慵懒地靠在软椅上,只从挑高的眉梢上得以窥见她心中的傲慢。
阮长安无言以对。
阮青林到底历练多,当下便谢恩辞过。待离了公主府,他一声叹息,道:“长安,你起初抛下梁疏回到阮家,往后的日子,与梁疏之间......”
阮长安目光坚定地望向父亲,缓缓道:“父亲,梁疏会原谅我。”
*
穆若宜亲自带着圣旨去到狱中,梁家老少整整齐齐跪倒谢恩。她美眸一瞥,望向梁冀,微微一笑,从紫竹手中又取过一卷明黄色圣旨。
元帝赐婚,将温婉公主下嫁梁家公子梁冀。
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在穆若宜的催促之下终是达成了,她一字一句心谨慎地念完圣旨,随后羞涩地垂下眸去,心中忐忑不安,生怕梁冀反悔。
梁冀除却难堪,却并不发难,只是沉默不语。
梁渊领头,梁骞勾着唇上前来恭贺。“公主心想事成,恭喜。”
穆若宜抿唇,偷偷看向梁冀,他面色微白,眸色黯淡。她心中一紧,知他是想起了静贵人,不由咬住了唇瓣。
梁渊出来主事,轻咳一声道:“梁某即刻回府,待选了吉日便送到公主府上,还请公主耐心等候。”
穆若宜轻应一声,只觉得像在做梦一样。原来竟是这样简单,她便将他拴在了她身边,只是他的心呢,是不是还依旧放在静贵人那里呢?
感情之事,单打独斗终归是太过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