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怀玉从外头回来,一脸凝重地把怀珠拉到一旁,悄声:“听懿禧宫的人,皇后娘娘已经醒过来了,好像已经没事了呢。”
怀珠皱皱眉头,声问道:“不是苏大人去求百岁莲要明日才能回吗?”
“据昨儿夜里有人在懿禧宫拾到了一株百岁莲,懿禧宫那位还真是命不该绝呢。”
这事儿倒是奇了,且不懿禧宫戒备森严出入不易,单那百岁莲就是世间难得的珍品,这样来倒真是秦敏和命不该绝。
怀珠叮嘱道:“此事与你我无关,你只管听着看着便好,莫要搭理。”
怀玉听话地点头。
怀珠端了水进去内殿,静好已经醒过来,坐在榻上发呆。外头的日光穿过窗户进到屋里,给屋子洒了一层金色。她身上也落了一些光,映得她的面色越显苍白。怀珠将盆子搁在架子上,走过去,轻道:“姑娘睡一夜,气色好了许多。”
静好敷衍地朝她笑笑,有气无力地:“阿骞呢。”
怀珠安抚地摸摸她的头发,软声道:“圣君大抵是在正阳殿批折子罢,昨儿累了一天,大概也顾不上折子。”
她不吭声,只闷闷地垂下头去。
怀珠瞧她精神不大好,便拿木梳替她梳头,轻声道:“姑娘若是想见圣君,奴婢过一会儿便去请。”
静好仍不吭声,明亮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她抬手制止怀珠的动作,自个儿取了木梳来梳发,不多时便将木梳还给怀珠,懒懒地靠在榻上。
怀珠心劝道:“姑娘该是饿了,厨房里温着早膳,奴婢这就去取。”
一室寂静。
怀珠惴惴不安地看她一眼,退了出去,见着常宁,皱眉:“姑娘总也不话,真是急死人了。”
常宁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姑娘平日本就话不多。”
怀珠瞪他一眼,匆匆去了厨房,与怀玉二人将早膳端进内殿,伺候着静好用膳。
静好胃口极差,食量便更,只吃下几口粥便不肯再吃了。怀珠无计,只好将早膳撤下。她心翼翼地观察着静好的脸色,生怕一不心又惹她不悦。正忐忑着,外头叫圣驾到了。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一颗悬着心才算是落了地。
梁骞疾步行至榻前,坐下,顺势握住她的手,略皱眉,责备道:“手这样凉,她们是怎么照顾你的。”
她却因为他的责备而欢欣雀跃,嫣然一笑,眉眼弯弯道:“莫要责怪她们,全是我自个儿没留意着。”
“好,你不责怪,朕便不责怪。”他好话地点点她的鼻头,眸光中满是宠溺。她一怔,只觉得鼻头微酸,他有多久没有这样与她话了,她险些忘记他温柔时的模样了。她微垂下眉睫,沉溺在他的温情中不可自拔。若时光永久地停留在这一刻便好了,岁月静好,永世安稳。
她面颊微红,抿抿唇,软声:“阿骞,我有一事瞒着你,你莫要责怪我好不好。”明亮的眼睛了星光点点,他失神地看着,情不自禁地俯身在她额上一啄,哑声:“好,不责怪。”
她伸手牵过他宽大的手掌,轻轻地压在肚腹上,羞涩地垂下眼眸,颤声:“那日阿冀与我,我......有了你的孩子。”话还未完,俏脸却已布满了红晕,羞得不敢抬头看他。
梁骞心口一抽,凤眸中显露出沉痛。她满心期待地与他分享喜悦,他却要残忍地将她的美梦撕裂,这于她是何其残酷。他反手握住她的手,紧紧地拽在手心里。“静好,昨日之事你全不记得了吗?孩子......没了。”
她猛然抬头,美眸中俱是震惊与不可置信,最终全化为悲伤与沉痛。
他内心忐忑不安,当初带兵造反时尚不曾有过这样的惶恐紧张,此时却惊慌地只顾紧紧地凝视着她。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甚么,他是九五至尊,她不过是前朝旧妃,他竟怕她。
“你......甚么,我的孩子......没了?”她的声音在颤抖,手指紧紧地抓住他,突然歇斯底里地冲他尖叫,“我记起来了,是她,是她害我没了孩子,阿骞,你帮我报仇。”
她尖尖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他的肌肤,他一动不动地任她掐着。她双眼通红,眼泪簌簌地从脸颊上滚落下来,银牙咬紧了才没有放声哭出声。她歇斯底里的模样刺痛了他的心,他愧疚地将她拥入怀里,轻声劝慰着:“静好,你莫要这样,这事我会调查清楚,定不会教你受委屈。”
她从他怀里挣扎出去,红着眼睛瞪着他,“起初我便是怕保不住这个孩子,连怀珠怀玉都不敢告知,结果......”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滚下来,落在他的手背上,他像是被灼伤了一样缩回手。她闭着眼睛,:“这事儿本就没几人知晓,若不是她害的我,难道是你不能留着他吗?”
梁骞心疼地将她抱住,指腹轻柔地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低声求道:“静好,你莫哭了,我岂能不要这个孩子。起初知道你有孕,我也是高兴极了,恨不能向全天下昭告。可是,我怕一旦昭告天下,便会将你推至风口浪尖上,我只好想方设法先护你和孩子周全。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能保护好你们。”
她不吭声,只咬住唇低低的抽泣着。
“你放心,一旦查出是谁下手害你,朕定将他千刀万剐以报今日之仇。”他轻怕她脊背,她的身躯微微一僵,随即挣脱开了。她目光凉漠地凝着他,良久,轻漠地撇唇:“阿骞,你又要偏袒她了麽,我一早便知道,你不会怪罪于她。如此,罢了,只当我任性妄为,往后我再不想见到你了。”
她别过脸,沉痛地闭上双眼。
人世间的爱本就肤浅,经不得风经不得雨,经不得猜忌与伤害。她想,此生爱他纠缠于他,本就不该,到如今正好了结。
他抓住她的肩膀,沉声道:“梁静好,朕娶你,即刻便娶你。”
她淡漠地推开他的手,目光疏离地扫过他的俊颜,因为慌张,他的脸微微扭曲,凤眸死死地盯着她。她从他眸中看见异常冷静的自己,她听见自己用凉漠的语气:“圣君,你放我走罢。”
梁骞恨得直咬牙,“你是朕的女人,朕是不可能放你走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朕要你一辈子都留在朕的身边,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能走。”
她扑哧一下笑了,眉眼温和,却满眼不屑。“这辈子尚不能安稳,还谈甚么下辈子与下下辈子。”
他暴躁地起身,拂袖而去。
梧桐奉茶,劝道:“圣君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他手一扬,漆木盘里的茶碗瞬间倾倒,滚烫的茶水扑在梧桐手上。
她跪下,不敢出声,眉心却皱起来。他看她一眼,:“去上药。”
梧桐不动,低着头:“圣君息怒。”
他又看一眼,她的手背上起了许多水泡,怕是疼得厉害。她到底是自幼跟在他身边的,情分不同寻常,他低沉地道:“起来,去上药罢。”
梧桐爬起来,一声不吭地把地上的碎渣收拾好,端着漆木盘出去。阿照在外头听见响动,拉住她问:“圣君缘何发怒?”
梧桐沉默不语,只腾出一只手给他瞧,阿照吃了一惊,她低声:“总是静姑娘了,也只有她能惹得圣君如此大怒。”
阿照默然,谁不是。“我那儿有上好的药,拿给你。”
她扭头看一眼正阳殿的门,心里愈发惊惶不安,好像就要有甚么事情要发生了。可若非要是甚么事情,却是不出个所以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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