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水蹲在二附院大门前的角落里抽烟。他预计阿禁二十分钟之内准保赶到。
当那个急疯掉的人影出现在眼前，阿水瞄瞄手表。十八分零九秒。真是赶命了！
扔掉烟头。阿水赶紧冲上去拦人。可不能让他就这么上楼去。先不说他狂乱的模样挺吓人，左婕的父母都在楼上呢。现在上去纯属自己找打。
那家伙跑得太快。一眨眼的功夫就跑过医院的门诊大楼和绿化带，直接冲向住院部大楼。摁了几下电梯，电梯停在7楼没下来。眼看他就要跑向救生楼梯。阿水低咒一声，赶紧叫嚷。
“阿禁！这边。”
阿禁下意识停下脚步。回头就瞧见阿水喘着气跟在自己后面。
什么也来不及多想。阿禁紧紧地抓住阿水的手臂。急红了眼睛。
“她怎样了？！！”
“我擦。你怎么不去参加奥运会短跑啊？！吗的。准拿冠军。”阿水一手叉着腰，喘着气，无奈地弹弹舌头。
“她到底怎样？”阿禁没有心情跟他斗嘴。语气顿时有些怒意。
阿水瞧着眼前这头暴龙。这个样子根本没办法跟他沟通啊。四下张望几下。阿水反手拉住阿禁的胳膊。
“跟我来。”
“去哪？”阿禁挣扎了几下。他什么地方也不想去，只想看看她。
“靠。你冷静一下。她老爸老妈都在上面，你上去也见不着。跟我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阿禁一愣。倒是冷静不少。虽然心里还是沉沉的。像是压块石头。但是好像脑袋清楚了。
他任由阿水拉着往住院部楼下的小花园走去。
找了一张长椅坐下。周围没有人，正好说话。
阿水没有急着开口。倒是阿禁先说了。语气也没有那么焦急。
“怎么知道她住院的？”
阿水瞥他一眼。现在这种情况，自己是该嘲笑他几句，还是同情地安慰几声？
“袁衣纯她妈今天早上摔断腿。也在三楼。我陪她过来看看。正好遇到左婕由手术室推出来。”阿水耸耸肩。算了。就当大发慈悲吧。这种时候最好别跟他开玩笑。
“怎么会出事？昨天我已经过来问过。学校受伤的学生名单根本没有她。”阿禁情绪又有些激动。是怪他没有问清楚吗？
“估计跟昨天的事情没关系。要不怎么会拖到今天才进手术室？我问过护士，她是今天早上才送进医院的。好像是车祸。”阿水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严重吗？”阿禁捂捂脸。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人算不如天算吗？去他吗的！
阿水收回手，然后摸摸口袋。摸出一条泡泡糖。袁衣纯的最爱嘛。他口袋里随时准备着。
“喂。这样子很难看耶。”阿水推推阿禁地肩膀。然后把泡泡糖扔进他怀里。
阿禁条件反射般的伸手接住。
“她又没死。不用做出这种样子吧？虽然我也不知道情况到底有多糟糕。但是不至于这么消沉吧？”阿水漫不经心地说着。从口袋里又摸出一条泡泡糖。撕开包装纸后就扔进嘴里。一颗一颗地吃。直到把一条泡泡糖全部放进嘴里才罢手。
咀嚼着嘴里的泡泡糖，顺带吹个大大泡泡。阿水心情突然很好。
“不过能看到你这么冷血的家伙心急如焚的样子，真是超爽的。”
“老子哪有很冷血？”阿禁沉默地把泡泡糖拨开，心情也好转一些。回话的语气虽然不算高昂，却很平静了。
“怎么不冷血？那年你家老头醉酒闹事，被人家砍成重伤抬进医院。你就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最过分的是，你还笑了。还有，你老妈出去卖身还赌债。不是你偷偷打电话到110把你妈抓起来关的？”阿水嗤之以鼻。他干过什么缺德事情他阿水可是一清二楚。兄弟这么多年，不是当假的。
“呵呵。那不叫冷血。就像一般人瞧见别人家杀鸡宰羊不会难过，看见有人遇难却很有感触一样。人和畜生怎么比？”阿禁冷笑两声。他父母在他眼里算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不过，左婕在他心里有怎样的地位，他却早有认识。
‘啪’一声。阿水刚刚吹好的大泡泡炸掉了。沾得他满脸都是。阿水无语地撕扯黏在脸上的泡泡糖。有人把自己的父母比作畜生……
“呆会找机会上去看一眼。然后你回学校上下午的课？省得刚回去就记大过开除。很没面子的。”阿水建议。
“再看看。”阿禁摇摇头。
看着阿水有些不放心。他又补了一句：“大不了打电话回去请假。”
“世界真奇妙。阿禁居然也知道‘请假’这回事。”阿水嘲笑着。随他去吧。以他现在一碰就暴走的状况，回学校指不定也只会惹事。
“你在这呆会。我上楼去看看。”阿水吐掉嘴巴里的泡泡糖，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
阿禁没有意见。只能这样。苦涩地笑笑。像他这种人，就连光明正大去探望她的资格都没有。虽然对于以往做的那些坏事并不后悔，但是每当想起自己根本与她云泥有别，心里还是很苦涩。
阿水很快就下来。他不得不说阿禁运气不错。
左婕的父母最近一段日子特别忙。忙得连假也请不到。偏偏她又出了车祸。也考虑过请乡下的奶奶过来照顾一段时间。但是想想老人年纪实在太大了。不能熬夜，不能累。万一累出好歹就难办了。于是左婕父母一商量。就给左婕请了个24小时照顾的看护。刚刚阿水推门进去，左婕父母已经回去上班了。那个中年看护在守着。阿水自然地表示自己是左婕朋友。过来探望她。中年看护很是热情。
“喂。麻醉没过。人还没醒。你上去看看吧。”阿水拍拍阿禁的肩膀。他上去多久，这家伙就一动不动地坐在这发呆多久。靠。玩煽情是吧？前面还那么激动，现在冷静下来，这家伙好像有些怯意。
阿禁点点头。恩了一声。
跟着阿水上楼去。
中年看护阿姨坐在椅子上看报纸。见两个小男生进来，马上漾开笑容。随口对阿水说了句：“接你同学上来了？小婕一时醒不过来。你们只能看看她。”
阿禁望向中年看护。他觉得这个中年女人性格不错。说话带点乡下调调。该是能照顾好她。
“这是婕姐的看护，李阿姨。”阿水推推阿禁。
阿禁不是很习惯地对中年女人点点头。很别扭地说了一句：“你好。”
阿水憋住笑意。这家伙从来没有说过这么文明的话语吧？他心里一定很感激眼前这个肯照顾左婕的中年女人。虽然是左婕的父母花钱请来的，但是阿禁心里肯定默默感谢。
“好，你好。”中年女人笑着回应。
“她……伤得很严重吗？”阿禁艰难地把视线移过去。知道她出事以后心急如焚地想要见她一面。恨不得能够马上亲自确认她没有大碍。但是真正站在她面前又有些不敢面对。他怕会哭。很糗的。
“断了三根肋骨呢。还好断掉的骨头没伤到内脏。有些挫伤。养养应该没啥事。”中年女人放下报纸。走到床边去检查左婕手上的针头。药水快要挂完了。得通知护士过来换。
“没有其他伤势？”阿水问。手术过了挺久了，怎么还不醒？照理说麻醉都有控制。术后一两个小时就会清醒。拜旁边这位仁兄所赐，照顾病人这种事情阿水是轻车熟路。
“后脑的颅骨有一条裂痕。有些脑震荡。恩。听说倒下去的时候撞到什么东西。现在的马路杀手真不得了。就连摩托都当赛车开。”看护阿姨摇摇头。然后摁了铃。
“摩托车撞的？”阿禁闭闭眼睛。实在不想继续看下去。纱布裹着头，苍白着脸，紧闭着眼睛。明明知道她没有生命危险。但是，看着她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总觉得像具没有温度的尸体。心颤抖得厉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