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众人都惊愕地看向被他们围困的那个恶鬼,恶鬼的面目精巧秀丽,几乎可以说是精雕细琢的秀美,他的脸上不见了那种令人胆冷的笑意,看往是一片失看到天崩地裂的胆怯。
那样哀哀那样惨烈的哀叫,像是失往了配偶的孤狼,嘶叫声里都带着血腥气,和仿佛被剜出心脏的苦楚。
他是那样的苦楚失看,令在场的人有一瞬间的迟疑,手里的刀都停止了。
——恶鬼,也能发出那样失看的哀叫吗?
*****
“家主!躲开!”
膝丸砍翻源重光身后一个意图偷袭的人,余光瞥见天际黑压压落下的箭矢,神经一紧,胆怯地大吼出声。
他们身边已经没有别人了,源家的士兵被推挤着分割开来,一片一片蚕食掉,笹龙胆的旗帜斜插在地上,守旗的士兵耷拉着头,大腿以下已经成了一片血肉含混的泥泞,支棱着几片惨白的骨茬。
“家主!”
闻声这样的喊声,源重光若有所觉地停下刀,抬头看向天空,眼中是怀疑,了然,而后是无奈又从容的笑意。
蝗虫一样绵密的箭矢像云一样扑来,这样的攻势下,没有人能存活。
平家的士兵也创造了这样的危机,片刻的停顿后,就发出了忙乱的喊叫,这样的情况下,还用说什么吗?他们效忠的主君放弃他们了!那些大人物要用他们的命来拖住源家家主!
可是凭什么?!
他们的妻子儿女还在等他们回家!
说好了要回往的!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扔下了兵器,平家的士兵争先恐后调转方向,往自认为安全的方向狂奔逃离,膝丸和源重光喘着粗气,没有人理会他们,只是不断从他们身边穿梭而过。
膝丸惊慌地扑倒源重光,用身材盖住他:“家主!不要动——”
源重光愣了一下,唇角依稀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脸,他伸出没有握刀的那只手,轻轻摸了摸膝丸的头发,顺手抹掉上面的血,露出下面清淡的薄绿色:“嘘——不怕,家主在呢。”
他松手,任凭小乌丸落在血泊里,牢牢抱着膝丸,腰腿一使劲,两人就掉了个个儿。
膝丸惊恐地瞪大琥珀色的猫眼:“家主?——”
源重光逝世逝世抵住他,腾出手随便拉过边上的一具尸体,往自己身上一盖,低声道:“偶然也依附一下家主吧?”
那片乌云重重落下,有锋利的风声飒飒响在耳畔,膝丸一动不敢动,只是逝世逝世瞪着上面的人,眼睛有点含混:“家主!”
源重光的声音依旧带笑,尾音软绵绵地上扬,像极了某个不在场的金发青年:“嗯?”他左手抵着膝丸,右手拽着那具尸体不让他滑下往,只好低头,在阴森沉的天气下,眼前那双琥珀色的猫眼熠熠生辉。
真是一双俏丽的眼睛啊……
源重光心里难得的有了点愧疚,他看着这双眼睛,恍惚不知道看着的是谁,鬼使神差地低下头,轻轻亲吻一下那双眼睛,沉沉的叹息:“不怕,家主在呢——”
有湿润的血涌出来,将衣服浸没,他感到有点冷,对着那双眼睛笑了笑,轻声说:“不要怕,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在呢。”
膝丸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没能问出口,就感到脖颈一痛,他的意识在猖狂地呐喊着抗拒,然后是沉沉的黑暗将他浸没。
源重光咳嗽一声,口中滑出大片的猩红,染湿了膝丸的衣领。
他恍惚已经感到不到痛了,随手把身上的尸体推下往,他摇摇摆晃半跪起来,最宏大的阵势已经过往,只有零碎几只箭穿透他的身材。
他抽出腰间的太刀往地上一插稳住身材,他的眼睛一片含混,也看不清手里是什么刀,只是凭直觉抽了偏爱的那一振,左手往前一探,触碰到什么坚硬细长的物体,他的手指动了动,缓慢地环住它,慢慢闭上眼睛。
有苍凉的风不知从哪里吹来,带着血腥气,展开了一面满是猩红的旗帜!
髭切跪在一片泥泞血泊里,周边已经没有属于人类的呼吸,他残暴的浅金色头发已经变成血红,身上的白衣早就染成了暗红,吸饱了血的衣料在往下一滴滴滴血。
滴——答——
滴——答——
髭切茫然地看着远处,他看不见那里产生了什么,只能看见那一面鲜红的笹龙胆旗帜在微微摇摆,最后一支箭落下,又是片刻沉静。
他看见那面象征着源氏家主的旗帜在风中停顿片刻,轰然折断!
——!
什——么——
怎么——
不不不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膝丸还在膝丸还在那里——
不可能的!
髭切手里拖着本体刀,在地上爬了几步,恍惚想起来,他应当跑过往才对,那样快一点,对,快一点——
他哆发抖嗦地试图站起来,然而试了几次都站不起来,他茫然地盯着自己的脚,看了片刻才想起来,对了,刚才不知道是谁,把他右腿小腿骨给砍断了,他左脚上也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切断了神经肌肉。
他站不起来了。
可是……可是这怎么行?
他站不起来,谁往掩护他的家主?
髭切嘴里咕哝着什么,发抖着用本体刀支起身材,借助太刀把自己的身材往前拖拽。
长长的歪七扭八的血道从他的身材下拖出来,他浑然不觉,只是坚定地向着那个方向爬过往——
爬过往——
家主在那里——
要——
要往找他,要到他的身边往——
要抱着他,告诉他不要怕——
就算他更偏爱膝丸也没关系,只要他活着,只要他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