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默不作声坐在旁边, 看他安静下来了才问:“那么你要回往吗?”
源重光眼里还有没褪往的血丝, 他冷冷盯着对面的少年, 好半天才收敛起过火的戾气, 深吸口吻:“不, 我不回往。我现在是你的夫人斋藤回蝶, 除非你休了我,否则我怎么能擅自离开夫家。”
三郎惊奇地歪了歪头:“哦!可是你现在不回往的话,以后就没措施要回你的真正身份了!他们会说你是假冒的——”
源重光把信件警惕抚平塞回往,冷静地答复:“现在回往就没事了吗?他敢做这样的事情, 就意味着忠于父亲的家臣已经被杀干净了, 我回往也是一样的下场, 不会有人承认我的。”
三郎点点头:“说的也是啊,假如是我, 也会这么做的——都杀干净这样。哇, 小天真是很聪慧呢,既然这样,来陪我一起争取天下怎么样?”
源重光把信件按在桌面上推回往:“正有此意。”
三郎右手握拳, 敲打在左手掌心:“那就这么定了, 小天想要个什么职位呢?”
源重光瞥一眼毫无所觉的信长:“——真是难以置信的政治嗅觉啊……作为你的妻子,我的脸还有谁不认识吗?现在他们认知里就是“斋藤天秀”已经逝世了,活下来的是嫁给你的美浓公主回蝶。为了避免麻烦, 还是就以这样的身份行事吧, 反正我也不会武艺, 不可能跟你上战场。”
三郎不认为意地点点头:“好啊, 所以我的内宅还是要麻烦小天咯?”
原名斋藤天秀现名回蝶本名源重光:能不能不叫这么奇奇怪怪的称呼?听着真是很牙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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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时代,被称为武家的天下,天皇在这一时代就像一个好看的装饰品,天下大权都控制在被称为将军的男人手里。
随着时局的动荡,权利更迭之下,将军逐渐式微,在桶狭间以两千人马击败今川义元四万雄师的尾张大名织田信长,逐步同一尾张、近畿,以二十三岁之龄牟取无上权势。
这个由织田信长主导的时代,又被后代称为安土时代,其名字的由来,就是织田信长以及其夫人居住的安土城。
“浓姬殿下现在何处?”
蒙着面巾的青年低声询问四周的侍女,得到答复后认真道谢,转身离往。
走在前往目标地的路上,明智光秀还在惴惴不安。
真实身份为织田信长的他,年幼时身材病弱,固然聪慧多智,但自觉完整无法承担其织田家的重任,于是在十三岁时偷偷离家出逃,路上碰到了与他长相一模一样的三郎,两人就这样交换了身份。
而现今他又回到织田家,并不是想要转身份,相反,他想让这样的本相永远埋葬,自己只是钦慕三郎的才干从而回来效忠他罢了。
对于放弃织田家的一切,他并没有什么感想,唯一有点感到愧疚的,就是父亲当年为自己定下的未婚妻,美浓公主斋藤回蝶。
啊,怎么说呢,总感到是在诱骗一个女孩子呢……固然两人本来也没有见过……
明智光秀苦恼地摸摸头,听三郎说,浓姬的才智是令他也十分重视的,那就更应当好利益理这件事了。尤其是三郎这个没心没肺的,居然一点心机也没有的就向浓姬流露了交换身份这样重大的事情……
怎么办,想想就很头痛啊。
明智光秀拐了个弯,迈进庭院的脚步一下子停止当场。
进目是一棵宏大的樱树,层层叠叠的冠盖如云朵悬浮空中,枝丫横斜纵生,浅色的樱花数目太盛,看往就像是在天际织了粉色的雾岚,漂浮的,虚幻的,繁复艳丽,活力勃勃,却处处引人想着它凋零的场景,那必定是一场最为隆重的别离。
树下站着一个穿端庄打褂的女子,她手里拿着一柄绘扇。正聚精会神地用扇面往接飘落的花瓣,像是穷极无聊时的消遣。
她那么美,站在一树樱花下,就像是神明的精魂亲吻在她脸庞上,留下永恒的关于美的馈赠。
“咳咳。”
明智光秀忽然不敢再看下往,他心里想了想留在宅邸中的妻子和孩子,深吸一口吻轻咳几声,以提示里面的人。
不过这里的防护也太松懈了吧?明明是重要的家主夫人的居所,居然连近侍使女都没有吗?
他站在原地胡思乱想着,说来说往还是三郎的错吧,作为外臣来觐见夫人这样的事情,也就三郎这样的主公能提出这么可怕的建议了啊……
“您就是明智光秀大人吧?”
树下的美人闻声声音回头,随手弹弹衣服上落下的花瓣,爽利地把绘扇一收,在手里转了个花。
等等——这跟他想象的,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
明智光秀看着她走近,迟疑地想着。
天秀走近这个年轻人,眼力在他的面巾上一触即收,露出一个很浅的微笑:“信长公对我提起您的时候,我真是万分惊奇,有着能舍弃一切的魄力,您必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所以提出无论如何都要见一见才好。”
明智光秀拽回快飞出往一半的头脑,她刚刚说什么?
“您说,是您想见我?”
天秀不认为意地点头:“啊,是呢,信长公也答应的很爽直。给您造成困扰了吗?非常抱歉。”
面对这个身份尊贵的女子的歉意,明智光秀连忙否定,天秀不认为意,对他伸手:“请来这边吧,有刚到的新茶。”
“我——”
明智光秀有点迟疑,面见夫人是一回事,可是和夫人独处喝茶……这也太……
天秀似乎对他的迟疑有点不解,片刻后忽然了悟了什么,秀丽的唇角似笑非笑地一勾:“看来您是误会了什么——信长公没有和您说吗?也是,他那样的性格,八成是忘记了吧。”
信长公?
明智光秀终于捕捉到了这个不和谐的称呼。
信长公,这是织田家的家臣对信长的称呼,也是前来觐见信长的人对他用的尊称。作为信长的妻子,就算不用殿下或是信长大人这样的称呼,也不该唤他信长公。
甚至,这根本不应当是一个女子用的称呼。
明智光秀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也不知道在头脑里脑补出了什么玩意儿,天秀好整以暇地观赏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大发慈哀不逗他玩了。
“你说的浓姬是我的姐姐回蝶,我本名斋藤天秀,因故代回蝶嫁来尾张,所以你不用这么拘束,我们都是男子。”
天秀眯着眼睛观赏了一番这位传说中喜怒不形于色的智将呆傻的表情,满足地说:“还有问题吗?”
明智光秀:问题很大啊!
织田家的夫人居然是个男的?三郎到底在想什么啊!怪不得浓姬嫁给三郎近十年没有诞下一个孩子——
啊啊啊啊啊啊不管怎么想就是很不对吧?!
为什么他们俩都这么淡定啊!这样骇人听闻的事件……
明智光秀几乎要被自己喷薄欲出的问题噎逝世了。
天秀却不给他问问题的时间:“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