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陶沝轻轻摇头,“事到如今,你不觉得这一切就好像是上天冥冥中注定一样,注定要让我跟着师兄离开……”
“你真的打定主意要跟他走?”倾城忍不住再度皱眉。“你真的已经想好了?”
“我不能和师兄走吗?”听出对方说话的语气并不是十分赞同,陶沝有些狐疑地反问,“师兄又不是真的道士——而且就算他是真的道士也无所谓啊,哪怕是和尚,我也肯跟他走的……反正,反正我一直崇尚的就是柏拉图式的爱情,只要能待在他身边,我就很知足了……”
“你就真的这么喜欢他?”倾城斜斜挑眉,语气带着一丝明显的嘲讽。“你先前不是还一直称自己爱钱爱美人吗?他,好像和这两样都沾不上吧?”
她此语一出,陶沝脸颊当场爆红,但还是强撑着争辩道:“哎,话怎么能这么说嘛,长相这种东西是最最不靠谱的了!那个谁谁谁说的好啊,男人注重的是内涵,本姑娘一向看重才华!”语毕,对上倾城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又红着脸继续抢白:“……美人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我家老爹就曾说过,虽然有美人在水一方,但其间道路飘渺且长,还是多陪陪身边的黄脸婆比较靠谱,毕竟,老婆才是那个要陪自己一生的人嘛……”
她理直气壮地说着,末了还不忘再添一句为师兄洗白,“更何况,师兄长得也不差啊……”顿一下,“至于他有没有钱嘛,这就更不用太在意了,虽然师兄现在是没什么钱,但这并不代表他将来也没有啊,何况男人有钱是会变坏的,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反正我的要求也不高,只要有吃饱饭的钱就足够了,想来师兄也不会让我饿着的……”
“是吗?”听完某人这番死鸭子嘴硬的理论,倾城不禁哼出一记冷笑,“看来只要喜欢一个人,无论如何都是能找出理由的……”
“跟师兄离开有什么不好?”陶沝不理会她语气中的嘲讽,微微嘟起嘴,继续陈述想要离开的理由:“皇宫这种地方本来就不适合我,每日都少不了尔虞我诈,一不小心就会让自己陷入险境,甚至还会连累他人……倾城你也看到了,这次若不是师兄出现,想必我们两个如今都已经没命了!人家说‘珍惜生命,远离皇宫’,这话果然不是信口胡诌的!而现在,师兄肯带我离开,我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她说的话虽然听起来有些任性,但也不得不承认的确句句在理。
“何况,我好不容易穿越来古代,也不想一辈子都束缚在这个地方……如果可以,我想去游览很多地方,看看不同的城镇村庄,认识不同的人,活得自由自在……裴多菲曾劝诫世人,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而我现在可是三者兼得——正好有一个我喜欢他而他也喜欢我的人肯答应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去外面游历,我自然是死也要跟着他的……”
“你真的已经下定决心要割舍下这里的一切了?”倾城这回没再继续加以嘲讽,可能是被陶沝的一番言辞给说服了。“包括……人在内?”
陶沝听罢抿了抿嘴,神情虽坚定,但目光却不失几分明显闪烁:“应该吧!外面的世界那么大,肯定会遇到很多很多形形色色的人,等见得多了,想要忘掉这里的人也就不会太难了……”停了停,“而身处帝皇之家的人,又有几个能够做到像里描写的那些痴情男主一样始终只对一个人一往情深?所以,我们应该很快就可以彼此淡忘的……”
末了,她还不忘特别强调:“不过,我绝对不会忘记倾城你的,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可以回来接你……”想了想,又赶紧补上一句,“和师兄一起……”
听到她这样说,倾城眼神动了动,却半天无声。良久,她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来,喏喏应了一声:“如此,也好……不过,晓惪之前诊断说你此番体内中的毒比我要深许久,恐怕以你现在的身子暂时是走不了,而且再过几天就是年关了,还是等过完年开春再……”
话还未说完,她已突然收了声,也不知道是临时想到了什么。
陶沝满腹狐疑地打量着她此刻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免不了暗暗嘀咕:这过完年后难道又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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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给陶沝留下一个疑团之后便回宫去了,而师兄则因为陶沝体内毒素未清的缘故继续留在了九爷府内。也不知道是因为内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九九并没有特别派人来监视师兄给陶沝诊病时的情景,甚至连他自己也极少出现。只是每日到了喝药时分,他会派小草过来陶沝房中亲眼看着小丫鬟芷毓一勺一勺地把汤药喂给陶沝喝完,然后再回书房向他报告。
陶沝有些不明白九九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就像她也始终没能知晓他那日单独把师兄叫去究竟说了什么,而师兄回来之后也对此只字未提。陶沝问,他只一笑了之,只让她安心养病即可。
虽然心中充满疑惑,但陶沝的身子的确在经过一番悉心照料下,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也可以下床慢慢走动了。
又过了几日,大约是小年的前两天,因为这天天气不错,小丫鬟芷毓便提议扶陶沝到院子里走走,陶沝也点头同意。结果一出房间就在外边走廊里迎面撞上了十阿哥。
九九和八阿哥这会儿都没在旁边,只有他一个。看模样似乎有些赶,可能是来迟了。
一见陶沝,十阿哥立刻愣住了,脚步也顿在了原地。而陶沝也出于本能地朝他微微福了福身,算是行礼。
十阿哥此刻的面色明显有些尴尬,但他略一犹豫,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来道明了歉意:“九嫂,那晚的事情我听说了,抱歉,都怪我当时……”
“十阿哥说的这是什么话,那件事跟你全然无关的!”陶沝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便快速打断对方的话,并冲其堆起一个笑脸:“我从来就没有怪你的意思……”
“不!是我的错!”见她这样一说,十阿哥俨然表现得有些激动,“若非我那时候硬要留下你说那些话,或许现在就不会……”
“十阿哥多虑了!”陶沝摆摆手,再度于中途截住了对方的话茬,“其实董鄂应该感谢你才对,若不是你那晚对董鄂说了那些话,董鄂心里恐怕直到现在还对爷存有误会,而现在,董鄂觉得心里十分快慰,所以,你真的没有错……”
“此话当真?”十阿哥眼前赫然一亮,“那你的意思就是,你也不会因为此事而怪九哥了?”
陶沝浅浅扬起嘴角,“我本来就没有怪他,那晚的事,我也有责任,我……”
“吱呀——”
不等陶沝把话说完,走廊另一侧的书房门便被人打开了,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一身常服打扮的八阿哥从里面走了出来,脸色平淡如水,依旧维持着他一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形象,但从其眸中透出的那抹淡淡意外却不难证明,他此刻的内心活动并不像他面上表现出的这般平静。
陶沝没有看到九九的身影跟在这位八阿哥之后出来。她也不清楚九九今日究竟是不是在府内,她猜想或许是九九事先邀约了八爷党其他两人前来商讨事情,但他自己却晚归了。
想到有这种可能,她一时也不敢怠慢,立刻低下头去,规规矩矩地朝那位八阿哥福身请安。
八阿哥见状也开口发话:“九弟妹身子还没大好,如此虚礼就免了吧!”
他煞有其事地说到一半,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此刻正站在陶沝身旁的那位十阿哥,又道:“十弟,你先进去和九弟商榷一下关于那件事的细节吧,我有事正好要和九弟妹商量!”
此语一出,陶沝整个人顿时懵住了。九九这会儿居然就在书房里吗?那他为什么不出来?难道,是因为不想再见到她?!
正愣神间,那位八阿哥已慢慢踱步至她跟前,将手一伸,朝她作了个邀请的手势:
“九弟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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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阿哥引着陶沝一路往后院花园方向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八阿哥在前,陶沝在后,两人身边都没有带着随身奴才。
说实话,陶沝其实是挺害怕和这位人称“笑面虎”的八阿哥单独相处的。虽然他外表看上去是绝对的儒雅君子,笑起来的样子也令人如沐春风,举手投足间更是透着一种说不出的优雅。但她心里却很清楚,这些都仅仅只是表面——
“我听九弟说,你好像不太喜欢你家那位姐姐……”
走至花园附近,八阿哥终于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意有所指地从嘴里轻轻吐出一句。因为他并没有指明道姓,加上陶沝心里也从未把某人当成过自家姐姐,所以她怔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对方说的是衾璇。尽管有点弄不清楚对方突然提到这家伙到底有何用意,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做了回答:
“即或如此,又如何?”
“没什么!”八阿哥停下脚步,回头冲她淡淡一笑,“我只是听说,九弟怕你见到她生气,一早就已经把她给关起来了……”
嗨?!
陶沝听罢本能地一震,而后渐渐反应过来。难怪她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没见到那位董鄂.衾璇的踪影!本来她还想着以对方的个性,一定会趁机跑到她面前来好好挖苦和大肆耀武扬威一番,却不料竟被九九以这种方式杜绝了!
见她面露惊讶,八阿哥微微倾起嘴角,开始循循善诱:“可是,相信九弟妹心里也清楚,这毕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到时候,万一都统府的那些人得到消息闹将起来,九弟恐怕会很难应对的……”
他说着,有意无意地地侧过脸来瞥了陶沝一眼,接下去道:
“我这边倒是有两个办法可以一劳永逸,一是杀了她,二是让九弟娶了她……不知九弟妹以为如何?”
看来八阿哥在这件事上的想法跟她是一致的!
陶沝在心里暗暗思索,但表面却仍是一声不吭。
八阿哥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她答腔,倒也并不强迫,反而继续用那种云淡风轻的说话方式再度分析道:“本来既然是九弟妹讨厌的人,那么杀了她倒也无妨,可她毕竟也是九弟妹的亲姐姐,而且——”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幽幽地扫了一眼陶沝此刻那张写满了不赞同表情的脸,一笑:“看九弟妹现在这副模样,应该也是不会同意杀她的吧?”顿一下,又咬字清晰地重重添上一句,“即使你不喜欢她……”
“……”陶沝万万没料到自己的一番心思竟能被这位八阿哥猜得如此精准,当即别过脸去继续装鸵鸟。
“既然不忍心杀她,那九弟妹又为何不能再大方些干脆容了她?”陶沝一而再再而三的连续沉默显然已让八阿哥的耐心达到了极限,后者终于忍不住提出了他此番邀约陶沝的真正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