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屁股冒着烟，慌慌张张地跑远了。
围观的人群像捅漏了的马蜂窝跟着跑了一段，然后三三两两地停下，东一片西一片地聚着议论，有的是外来的客人，有的是附近的居民。
——阿冰她男人经常打她，前两天还抓着她的头发从家里拖出来，两个人就在阳台上，阿冰的身体都从栏杆上挂下来了，听见她不停地呼救。
——后来阿冰就跑了，可是今天竟然回来了，还带着弟弟，原以为男孩子能保护姐姐，没想到男人这么凶。
——我也见过他男人打她，，他住阿冰买的房子，开她买的车，每天吃她做的饭，怎么下的去手？
——阿冰前两年怀了孕，孩子不也是被他一脚踹掉的吗，就在这家酒吧里，警察还来了，男人硬是不让他们去见阿冰。
——这次又为了什么，她弟弟吗？听说舌头都没了，阿冰当时就倒在地上不行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救活。
——哎，她弟弟哪去了，不会落那男人的手里了吧，赶快去找。
一个人急匆匆地往酒吧里跑，剩下的听见没听见也跟着去，到了门口被保安拦住了，说是派对半路发生了意外就终止了，现在酒吧歇业不招待客人了。
人们大失所望，围在门口看了半天，意兴阑珊地离开了，倒也没走远，隔壁街口喝上一杯饮料继续数阿冰男人的罪。
热闹散了场，晏唯才在小巷的尽头发现了巴城的身影，瘦高的男孩子蜷缩成一个团，躲在垃圾桶的后面，身上的金属链子反射着路灯的光。
晏唯从小巷的另一头退了出来。
周峤在等着她：“走吗？”
“好。”
保安不让进酒吧，不代表他们进不去，前后门守着的太多的人，存放厨余的小过道并没有人注意，推开门，一股腐臭的气息冲出来。
晏唯捏住鼻子，侧身从堆积如山的黑色塑料袋里挤进去，握住安全门的把手，扯出一道细缝——
酒吧里的顶灯全都熄灭了，只留了舞台附近的追光，一个圆形的光圈不停地摇来晃去，却始终捕捉不到主角的身影，舞台下就是阿冰和巴城热舞的长条桌。
上面的红色的幕布还没有来得及撤换，附近的桌椅翻倒在地，足有十来张，酒水糕点撒了一地，上面到处都是脏污的脚印。
有个年长点的保安背着手在远处晃来晃去，也不靠近，甚至靠在门边点了根烟抽了两口，揉了揉眼睛，打个呵欠走出门去了。
绕过吧台的时候，晏唯下意识地摸了把酒吧刀在手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隔了两张纸巾，周峤看地皱眉。
顺着卡座的间隙小心翼翼地向前，七拐八拐地接近了长桌，很快就看见了淋漓的血迹，在猩红的地毯上，大片大片的黑色裹在凌乱的褶皱里。
原以为阿冰和她男人是在化妆间里动手的，没想到大庭广众就能打人，真是渣到没边儿了，再往前看，晏唯闭了闭眼睛。
一截舌头，压在地毯的凹处。
切口相当整齐，不是突发状况下无意伤害，阿冰如果有挣扎，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当时的场景恐怕不会是家暴那么简单。
场面血腥，她不忍再看，就在转身的一刹那，舞台上的追光冲着他们的身影就投了过来，周峤手疾眼快，一把捞住了晏唯的腰向另一侧卡座滚躲了过去。
追光从他们鞋侧滑过，停在吧台附近的墙壁上不动了。
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牌，有酒水的名字，一段歌舞的小调，当中红黄两块灯牌上是汉字，“欢迎光临”和“礼物”。
追光顺着墙壁爬上去，在这两块灯牌上绕了两圈，又爬下了墙壁，回到了舞台上晃荡了两下，彻底熄灭。
酒吧里所有的灯光，到此为止。
连墙壁上也只剩下那两块灯牌，一闪一闪的，明明是挺喜庆的颜色，这时候看着却让人毛骨悚然，晏唯紧紧地攥住了身边的台布。
原路返回，巴城已经从地上起身，佝偻着背一点点挪出巷子，后背上的装饰像沉重的枷锁，压得他不堪重负。
他回了度假屋，老板趴在前台鼾声震天，根本没有发现他回来，碟片机里还在放着老友记，背景的笑声吵得人耳膜发疼。
好在路上并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晏唯看着他回到了房间，这才放下心来，兜里的手机不停地震，还是周峤提醒她。
Lau的5个未接来电，让她的声音都是绷紧的：“晏，我找你都找疯了。”
“对不起。”
晏唯有点累，瘫回到椅子里，简单跟她描述了临时换路线的原因还有刚才发生的事情：“你查查这个酒吧……算了，估计也查不到什么。”
这么明目张胆了，还有什么怕的。
Lau说：“我都听说了，那里不安全，如果有可能我让同事协助你把巴城带回来，也只是协助，他毕竟不是罪犯。”
晏唯觉得不大可能：“他对我很有敌意，我不知道这种敌意是谁给他灌输的，简直像是我直接杀了他父母，给他把刀就能插进我心脏里。”
Lau觉得不可思议：“他不是个小孩子了，也算目睹过这一切，你是不是对情绪太过敏感，导致这种不切实际的看法。”
“我没有看错。”晏唯把自己的想法直接告诉她，“这一路上我把在北山部落的事情回想了一遍，唯一能够激起他愤怒的场合，应该是斯茶奴和娜娜带着我逃走的密林。”
斯茶奴死在那里，娜娜带着巴城逃走了，如果是这样的情况，巴城很可能看见了仁通亲手杀了她母亲，或者斯茶奴是被误杀的。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仁通完全在杀了斯茶奴之后再对晏唯补一刀，没理由给她换上斯茶奴的衣服，李代桃僵吗？
那么又是糊弄谁的？
Lau说：“既然巴城那里对你仇视，我就再提审娜娜，但她知道自己审判的结果，未必会配合，你等我消息。”
“好。”
“你也注意安全，同事还有一个小时会到你所在的度假屋，身份资料已经传给你了，你和周先生不用和他们见面，彼此知道就可以了。”
“好。”
Lau想了想，又补一句：“何先生决定起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