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风山的山峰不算很高，但已经足够摔死一个普通人。
一条细小的瀑布之前，小道小心的探头看了一眼。
“下面是水，摔不死吧？”
小道很认真的说了一句，向另一面的山崖走去，很可惜，没有悬崖，估计咕噜噜的滚下去大概也不能死透了。
小道那脏兮兮的小脸上再度用力挤出个笑容，走回了瀑布边上，下面，有几块凸出的大石头，瞄准了，兴许能撞上。
小道双手圈起个圆圈放在眼前，用单眼仔细的瞄准了一下，然后拾起一块小石头丢下去，数息之后听到了啪的一声，正好按照那个线路掉落到了凸出的大石上。
“嗯，好了。”小道盘膝坐下，将怀里不多的几件东西掏了出来。
盛水的竹筒，破布包起的面饼，还有一本里外都发黄的大荒经。
将大荒经轻轻放在一块光滑平整的石头上，小道恭敬行礼三首：“师父，弟子无能，不能遵照你的希望好好活下去。”
微微顿了一下，小道用破麻衣袖用力擦了擦脸庞，终是露出了本来的面貌，非常稚气可爱的模样，只是，那眼神中已经多了一些不该这个年龄出现的艰涩。
“弟子不能再让他继续害人，但弟子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和他同归于尽。”
小道挺直自己瘦小的腰板，面容平静：“我觉得这样才是最好，我不能为了自己活下去，让那么多的人死去。”
稍微停了一下，小道变得有些沉郁：“师父你若在此，也一定会说我很乖很懂事吧？”
不自觉间落下一滴泪水，但很快就被自己擦去，随后拿起那破布包起的面饼以及竹筒，一起放在了大荒经的两侧：“白发爷爷，还有叔叔婶婶们，谢谢你们的一口饱饭，小道为你们祈福，今生无以为报，来世当再报恩情。”
说完，小道又恭敬的行了三个大礼，然后坚定的站了起来。
“苦乃身之疲，外道强加身，乐是心之堕，欲之内丰升。”
小道念着大荒经，对着凸出大石一跃而下。
天空发出一阵轻轻啸声，似在轻叹人世不幸，却又似在撩拨天空飞鸟。
那石板之上，大荒经被微风翻开，沙沙而响。
天色慢慢变黑，雾气也终是消散，清淡月光慢慢洒落翠风山，虫鸣之声渐渐响起。
大山如故，千百年来都如此。
无喜无悲，只是静静看着人世沧桑。
静怡的夜色中，一阵衣袂飘飞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属于大山自己的节奏和恬静。
“就在这里。”沉厚的嗓音，干净的打扮，说话的是一个面容冷酷的高大武者。
他的身边，是一个精神矍铄头发花白的老者，那一身宽松的打扮，是个老道。
“那小道士，可能已死了。”老道拾起平整大石上的大荒经，声音冷淡。
高大武者随意打开那破布，看到里面的面饼，又用脚踢了踢已经空了的小小竹筒：“死了也要拿到尸体。”
“嗯。”
老道抽出一张黄纸丹砂的符咒，以指为笔划了几下：“燃！”
符咒冒出火光瞬间烧成飞灰，燃烧的青烟却凝成一线，在空中慢慢环绕几圈之后，投向了瀑布的下方。
青烟在一块凸起的巨石上盘踞不散，再无动作。
老道与高大武者凭空飞起，慢慢落下瀑布，来到了青烟所在，只见那凸出的大石上，有一滩明显的血迹，血痕四散溅开，明显是重重的撞击所致。
“这样的血量，绝无活下来的可能。”高大武者用脚在血迹上搓了一下，还能擦开，看来时间不是太长。
老道手指划动，但那青烟依然毫无动静：“追踪符再无反应，看来是真的死了。我们顺河道而下，看看能不能寻到他的尸首。”
高大武者点头，随手丢开了一起带下来的面饼和竹筒：“道术无用，我来吧。”
老道额首不言，他和高大武者各擅所长，追踪术上面，武者发现实际痕迹的能力更强。
高大武者张目四看了一会，指向瀑布下方河道边：“枯枝上有一丝麻布，应该是尸首飘走时刮到。”
两人不再多言，皆化作虚淡之影消失在原地。
大山再度恢复了平静，只是那河道上，多了一个浮浮沉沉的小小竹筒顺着水流而去。
而天空之中，也再出现了几个黑影，远远看去就似飞鸟之影，但细看之下，却是脚踩青剑御剑飞行的道人。
他们飞行极慢，似乎也在搜寻什么，而所去的方向，也是河道下游。
沿河而下，远出百里之外，乃是一个荒凉的小小渔村，刘家村。
刘老爹是留在这个刘家村中不多的几个渔民之一，佝偻的背脊和皱起的黝黑皮肤，都书写着他一世的辛劳。
在这月高深夜，刘老爹依然在小小破旧渔船上拉扯渔网，希望能多一些收获。
“爷爷！这边有动静！”
娇脆的叫声响起，那是渔船船尾，刘老爹的小孙女，福丫。
福丫刚刚六岁，大眼灵动，虽然出生在这小小的荒凉渔村，但刘老爹对她宠爱有加，倒也未饿着她。
刘老爹听得叫唤，连忙走到船尾借着月色观瞧，果然，那渔网似乎被什么大鱼穿入，明显绷紧下沉不少。
“嗯？”刘老爹突然嗯了一声：“丫子快点起油芯。”
福丫乖巧点头，拿起舱内的一盏铁皮鱼油灯用火石点亮，拿到船尾处照亮下方渔网。
“是人！”
刘老爹终于看清，那渔网中扯着的，是一个面朝下方没有动静的光身小孩。
福丫捂住小嘴啊了一声，这年月，水上飘来的尸首并不少见，但这样的小孩子她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刘老爹无奈扯上渔网，不把这具尸身处理掉，他们的渔网也无法再度使用。
嘭的一声将尸身扯到船板上，刘老爹蹲下开始解开渔网：“丫子，把船靠岸。”
“哦！”福丫小小年纪，操船弄桨的技术却也不差，十分麻利的抬起比她自己还长不少的船桨，架上木环控船靠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