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落星山,已是当日的下午时分。
与几个一路跟来的山獐子再次道别后,刘罡扶着重新包扎过的王叔走出了落星山的范围。
“小罡,我们就在这道别吧。”
王叔微笑着,很坦然,也很坚决。
“嗯。”
刘罡也笑着,很淡然。
有些话,不必多说,这是有着一定相同想法的人之间的默契。
看着王叔蹒跚的离开,刘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中默默念了一遍大荒经,祈愿王叔平安。
他不能做得更多,他也没能力做得更多了。
王叔,也一样。
所以他们道别了,互相都不为对方增添无谓的负担。
转向另一个方向,刘罡大步而行。
“你不觉得奇怪么?”毒舌的荒妖又冷冷的开口了。
“什么奇怪?”刘罡回问。
“那个小猎户从没见过你,逃出山后却马上带回这么多人,不是很奇怪么?”荒妖冷冷的说道。
刘罡摇头:“我倒不觉得。”
荒妖奇怪问道:“为何?”
刘罡说道:“这只说明这两年间搜索我的人也没停下来,再说一个小孩单独出现在落星山中,当然很容易就能联想到失踪很久的我。”
荒妖沉默了一下:“的确如此。”
刘罡接道:“那年轻人定是慌乱中逃亡下山后被人撞见,一问之下就提到了我。有心人只要一听立马就采取了行动。若我是对方,当也会如此。但如此一来却也有个好处,这些人来得如此之快,说明他们想独占好处,也就说明这个消息应该并没有散播出去,现在他们全死了,我又离开了,一段时间内当无什么问题。”
荒妖嗯了一声,然后说道:“你这恶心的家伙,小小年纪就如此城府,来日可还得了?”
刘罡这下还真觉得奇怪了:“这不过是最简单的猜想罢了,怎么就成了城府了?”
荒妖没接话,刘罡可不乐意了:“两年前你成天给我叨叨,说我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现在我会自己想了,你又说我城府了,你到底想怎么着吧?!”
荒妖还是不说话,刘罡长长的啊了一声,接道:“我知道了,你总觉得你能控制住一个小屁孩,现在却发现这个小屁孩居然会自己想事情,所以,心情不好了吧?哈哈!”
“闭嘴!”荒妖冷冷的怒吼。
“啧,说中了就恼羞成怒,没教养。”刘罡撇嘴。
“叫你闭嘴!”荒妖好像真的怒了。
不过刘罡早就不怕他,反而觉得有趣起来:“你不是说你很快就能冲破桎梏,喂,两年咯,你怎么还不出来?”
“你就那么想死么?”荒妖的语气已经冰冷到了极点。
“死?我死过了,没发现有什么好怕的。”刘罡耸耸肩:“倒是若你能出来,我还有机会为师父报仇。”
“啊?”荒妖突然乐了:“你这恶心的家伙想找我报仇?哈哈哈哈!”
“哟,你居然会笑。”
“滚!”
一路和荒妖拌嘴,走得倒也不寂寞,经历了两年的密林生活,现在也饿不着自己,所以刘罡这一路走得颇为快捷,很快就到了一个驿所之前。
想起两年前自己避走荒芜之地,只怕碰见活人,现在,却是要主动找人而去,这其中心境的变化也不可谓不大了。
刘罡要重新接触世界,当然也是经过了慎重的考虑。
现在回想,这荒妖每次出手杀人,都是他们被逼入绝境才会发生,也就是说,那些自己找死的人找上门来才会惹得荒妖出手,而刘罡对于人的看法也比两年前变化了许多。
两年前的那个自己,总觉得人命都是一样的,任何人的死他都难以接受,更曾为了如此而选择自己自杀,但两年后的现在,刘罡已然将人划分成了不同的种类,其中有一类,就是自己找死类。
那些觊觎他体内荒妖的而找上门来的,就是这一类,对于这一类人,刘罡倒也不是痛恨,只是也不会有半点同情而已。
懵懂怯懦却又抱着大善之念的小道士,已变成了如今会冷眼而观的半大小童。
他要接触世界,就是因为这样的变化。
死,改变不了任何事,躲,也带不来任何有意义的进展。
他想师父所言的让自己活下去,绝对不是让他这样躲一辈子而已。
所以,他要走出来。
而让他走出来的一个重要契机,就是猎户们的入山。
本来无人的地方,他还可以不必烦恼,但就如刚才他自己所言,一旦有人出现,那么一个独自待在深山中的小孩,当然就是最可疑的对象。
所以即使继续藏在深山,倒不如混入人群之中。
而经过两年的时间,他的外貌、体态、肤色等等都已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不会那么轻易就被人盯上。
一切看似偶然,却又突然显得顺理成章。
眼前的这个驿所不大不小,几间木板房和几间茅草马厩,一圈低矮的木栅栏,有一个木拱大门,上面挂着一面发黄发灰的牌子。
驿马驿。
刘罡走进大门,就听得边上一阵震天的呼噜声,一个手捧酒罐身着官家制服的大汉就在马厩边上呼呼大睡,该是这里的驿夫。
马厩中几匹瘦马百无聊赖的嚼着干草,看着刘罡向正中的木板房行去。
那根本没关的木板门歪歪斜斜的挂在门框上,从里面传出几个人的大声吵杂之音。
“老李头,这酒你喝不喝?!”
“喝!喝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