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上午，肖大可和林晖君计划出差珠海拜访一个客户。在广州汽车站的候车室里，两人正等候去往珠海的汽车。肖大可靠在椅背上，双眼仰望着前方，似乎是在想什么心事。
一旁的林晖君则前倾着身子，两眼心不在焉地浏览着手机里的内容。
肖大可坐的离她很近，她有些心神不宁。
通过眼睛的余光瞥见肖大可的一只胳膊正靠在她背后的椅背上，这只胳膊让她有些心猿意马。
她幻想着自己如果能靠到这胳膊上去会是什么感觉。
如果她不曾看到这只胳膊搭在自己的椅背上，自己往椅背上自然一靠，那便可以心安理得了。
即便靠上去后，他会把胳膊收回来亦或者自己本能地又坐起身来，然后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那也算是体验了一种依靠的感觉了，哪怕它很短暂。
现在的问题是，她已经看到了，看到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椅背上了，总不能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然后什么都不管不顾地往上一靠吧？
如果只是在服装店里看到一件很漂亮的衣服，哪怕是没钱买，也可以试穿一下，给自己留下一点念想也好。
但身边这位分明就不是一件衣服，而是一个大活人啊，不是自己想试就能随便试的。
毕竟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轻浮的女子。
内心满是挣扎和慌乱，但身体却是诚实的。
她的身体好像在不听使唤地往后慢慢挪，越来越近了。
这时，广播里响起了汽车到站的声音，众人都从座位上起身，准备上车，当然也包括肖大可。
林晖君有些不情愿地站起身来，脸上有些绯红，她不敢抬头看肖大可。
她推着行李箱，低着头，跟在肖大可身后，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肖大可和林晖君乘坐在一辆驶往珠海的中巴车上。车辆在路上轻快地行驶着。车内，肖大可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林晖君则认真翻阅着随身自带的书本。肖大可斜瞄了一眼她手上的书《卓有成效管理者的实践》，是现代管理学之父德鲁克的经典之作，也是他之前兼职卖书的其中一本。他想起了那段扫楼卖书的艰辛的日子，心中却已变得坦然和笃定。
巴士行驶在路上突然抛锚了，司机扭过头对车内乘客道歉：“不好意思，车子没有油了，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加油站。大家下来帮忙推推车。”于是，车内的乘客就开始嘀嘀咕咕地抱怨起来，大部分都是在指责司机为何不提前把油加好，那些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乘客知道缘由后也加入了抱怨的行列。抱怨归抱怨，问题总归还是要面对和解决的。乘客们陆陆续续下车，男士们在后面推车，女士们则在旁步行跟着。
穿着白色衬衣的肖大可也加入推车队伍中。由于车尾面积有限，有些人便在他人身后推着其他人的身体。一位穿着工服的农民工模样的年轻人，兴致勃勃地在后面推着肖大可的身体，两只硕大的手掌重重地压在他洁白的衬衣上。肖大可回望了那位农民工兄弟一眼，他憨憨的笑容里一脸真诚。
中巴车在大家推动下缓缓向前行驶，逼仄的阳光刺得大家有些燥热，肖大可扬起胳膊，用衬衣的衣袖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水。还好眼看就要到了加油站，人们便更加来劲，一鼓作气地将车推向了加油站。
路上一些砂石渗到了肖大可的一只皮鞋里，他脱下皮鞋，正准备拾掇一下鞋子，裤袋里的手机响了，是公司技术总监陈剑打来的：“肖总，我发现现在有一项新的开源技术，它能带来更好的用户体验，许多大公司都开始在使用。我也想试试，只是需要花费一些时间进行学习和摸索，这样的话可能会影响到项目的研发进度。但如果只是使用原有的技术模式，项目进度就不会受到影响。所以，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旁边有乘客从他身旁走过，肖大可便一手提着一只鞋子，一手打着电话，向人群稀少处走去。旁边的林晖君这时看到了一个平时没曾看到过的肖大可形象：头发有些凌乱，额头上还渗满汗珠，两只袖口高高卷起，右手打着手机，左手提着一只皮鞋，衬衣和裤子上都沾染灰土，特别是衬衣背后留有两个清晰的掌印，像是农民工兄弟给他盖的纪念章。阳光照在头顶上，他不时用衣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
肖大可在电话中听完对方汇报的问题后，平和而又认真地说道：“你能跟踪业内好的技术框架，并应用到我们自己的项目中，这种想法是值得肯定的。
只是我希望你明白一个道理，我们公司正处在高速成长期，目前最重要的保证项目的质量和进度。
再说了，创业项目中，技术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技术只有解决了需求和痛点，并带来了效率上的显著提高或者成本上的显著降低，才能真正为公司创造价值。
所以，如果沉迷于高逼格、炫酷感十足的高科技所带来的虚幻光环，未能真正创造更好的价值，那实际上就是本末倒置、误入歧途。
你自己再好好考虑一下吧。”
林晖君在旁像欣赏一幅人物画像那样细细看着肖大可：外表形象狼狈而又落魄，电话里指示员工的声音却优雅沉稳。这种反差顿时让她发觉他可爱的一面。
肖大可打完电话，把手机装入裤袋，同时把皮鞋穿上。林晖君凑上跟前，询问公司发生了什么事。肖大可认真地说了几句后，便同林晖君打声招呼去趟厕所。
刚站立在一个小便池前准备方便时，手机又响起了，又是陈剑打过来的：“肖总，刚才我和其他几位技术同事一起讨论和评估了下，如果采用新技术，虽然会付出一点学习成本，但好处是不仅用户体验会好很多，而且开发效率也会提高很多。所以，整个开发进度反而还会提前。”
这头的肖大可一手接手机，一手小便。殊不知，小便池下方的缺少一根管子，尿液直接从便池漏斗处漏出，溅到他的皮鞋和裤管上。肖大可禁不住大声嘟嚷了一句：“我靠！”，赶忙换到旁边一个正常的小便池上继续方便。电话那头的陈剑听到后，以为肖大可不满刚才自己的说法，便小心翼翼问道：“肖总，你不同意我刚才说的吗？”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陈剑只好把自己的想法再说了一遍，肖大可马上拍板说：“既然你们已经考虑清楚了，就按你刚才说的办好了。对了，明天你们不是要出去进行拓展训练吗，今天下班前一定要把各个服务器的运行状况好好检查下，确保周末我们的网站还能正常访问，技术的值班人也要提前安排到位。”
肖大可从厕所出来，朝林晖君走去。她抱着双手，看着他一步一步走来，像是在迎接一位期待中的老友到来。当看到他皮鞋上有些湿湿的，她大概明白什么，抿着嘴巴没笑出来，只是从包里掏出一些纸巾递给他。
肖大可尴尬地接过纸巾，自嘲道：“想必我现在这种形象颠覆了你对老板的认知吧？”边说边蹲下身去将鞋子上的尿液擦拭干净。
“你这种形象挺亲民的。等会我们先去酒店收拾收拾下吧。”林晖君安慰道。
从客户那边谈完合作出来后，肖大可感到很轻松，他对林晖君说：“这次洽谈挺成功，多亏有你在旁边因应。没想到我们配合的还挺默契的。”
林晖君淡然一笑说：“肖总过奖了，我不过是绿叶配你这朵大红花，是你的光芒和睿智折服了客户。”
肖大可感到很受用，随口说了句：“正事办完了，我们找个地方放松下呗。”
肖大可和林晖君走在珠海的街头。
一栋高耸的写字楼外层墙体广告上，只见一个穿着比基尼的妖艳女子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凹凸的事业线妩媚动人。
肖大可看得兴致勃勃，而林晖君则露出鄙夷的神色，那眼神仿佛是在说：露那么多干嘛，谁稀罕？
我又不是没有。
广告上女子眼珠似乎动了一下，仿佛在回应林晖君：你有，那你敢露吗？
林晖君眉头紧蹙起来，不经意间看了一眼旁边的肖大可，他好像正看的津津有味，男人果然都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啊。
林晖君斜睨了他一眼，鼻子轻轻哼了一下，接着便迈开步子自顾自地向前走去，肖大可意识到后便匆匆跟上前去。
晚上，肖大可和林晖君找了珠海一家餐厅吃饭。
“晖君，过去这段时间，多亏有你帮我，公司的业务才开展的这么好。真的辛苦你了，你看你都瘦了。”肖大可说的温柔而又真切。
林晖君听到这里，心里暖暖的，她笑着说：“最辛苦的应该还是肖总你吧。你当老板的都这么打拼，我们当员工的自然不能松懈啊。”
“你知道吗，我最欣赏你身上的品质就是你的自律精神。一个人的伟大，首先在于管理自己，而不是领导别人。这点，你其实做的比我好。”
“要说人的品质，肖总你可比一般人厉害多了。记得当时来杭州旅游时，真的是没想到你也跟了过来。开始还以为你是来办事的吧，后来感觉你应该是专门来找我的吧。”
“看来，你是被我感动了，才加入我的团队。”
“这只是一方面。其实，通过你的表现，我感觉你是一个行动家，你从来不呆坐着等事情发生，而是主动地令事情发生。这样的人比较容易把事情做成，也是我比较欣赏的一点。同时，也看得出来你想把事情做成的愿望是非常强烈的，你应该是一个有梦想的人。”
肖大可微微颔首：“我一直想在互联网行业做一番成就出来。之前去一家电商公司做人力资源总监，其实就是冲着学习和积累经验去的。等我做了一段时间适应后，感觉工作还不错，收入也还行。当时就觉得，这辈子是不是就这样过下去了。但冥冥之中，内心总有一个声音对自己说，我一辈子真的就这样吗？我当初的梦想去哪里呢？当创业的愿望在我内心愈来愈强烈时，我最终选择出来了。”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那你后来有觉得后悔过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