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次公司内部营销会议上，肖大可主动请缨，希望销售难度比较大呼吸机产品，每卖一台可提成几千元。会后，汪海文不屑一顾地对他说：“肖大可，不要太轻狂。不是我说你，你对医疗销售行业了解多少啊？不客气的说，你要是能在这个月内把这设备卖出去一台，我把我的头砍下来给你当球踢，要踢多远就踢多远。”肖大可不服气地说：“老汪，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不要反悔哦。”
马路上，肖大可一边走一边打着电话：“刘主任，我们这款呼吸机是目前舒适度非常高的一款智能双水平呼吸机，专为家庭和医院设计，可以实时监测潮气量、呼吸频率、分钟通气量和漏气量。
融合了先进的呼气压力释放技术，使治疗过程前所未有的舒适，达到完美的人机同步。
您是否感兴趣了解一下呢？”
对方不耐烦地说了声没兴趣后，便挂上电话。
肖大可感到有些失落，看来汪海文说的不无道理，自己对医疗器械销售没什么经验，也没有什么客户关系可以利用，要卖出一台呼吸机还真不容易。
在刚才肖大可打电话过程中，一位小眼睛中年男一直在旁认真地听着。听完电话后，小眼睛男跑到一个偏避角落，从自己公文包里掏出一叠名片，然后从这些不同名片中挑选了一张合适的放到自己的上衣口袋。
接着，小眼睛男装作从肖大可侧边经过，并向他打听去珠江新城国际会议中心如何走。肖大可热心地指引了一番后，小眼睛男说了声谢谢，正要离开时，他突然对肖大可说道：“小伙子，我看你眉清目秀、一表人才，将来定是不凡之人啊。”
“借你吉言！”肖大可嘿嘿地憨笑着说。
小眼睛男这时故意叹了口气：“不过了，这世界到处都是有才华的穷人。在这个多元的时代里，才不能生财是非常悲哀的，毕竟才华又不一定必然产生财富。只有找到转换方法，并付诸行动，才有可能实现发财的梦想啊。”
肖大可点点头：“您说得是啊，想找到发财的方法还真不容易啊。”
小眼睛男看着肖大可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你肯定也是一个比较有才华的人，只是暂时没找到成功的方法而已。我看你人挺好的，咱们交个朋友吧。”说着，便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肖大可。
肖大可接过名片，名片上一个头衔让他感到有些兴奋：中华医药学会副会长。肖大可不禁眼前一亮，顿时觉得遇到了救星，连忙恭敬地邀请他去附近一家茶餐厅喝点东西。
小眼睛男选择了一个光线灰暗、位置有些偏僻的位置坐下，肖大可坐在他对面。小眼睛男眨巴着眼睛说：“这个社会是很现实的，真正想赚钱发财，那是要动脑筋的。刚才看你愁眉不展的，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
“不瞒你说，最近销售公司一批医药器材，一直找不到门路，眼看这个月就要结束了，再不做出业绩出来，这个月销售提成就泡汤了。你说我能不急吗？”
“明白，我理解你的压力。”小眼睛男一边点头，一边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肖大可。
“对了，我看您名片上是医药学会的副会长，那您有没认识一些医院的院长之类的人？”
小眼睛男摆正了一下座位，挺了挺腰板，说道：“你今天碰到我，算是碰对人了。我明天上午在珠江新城会议中心参加完一个重要的学术会议后，正好要去参观一下珠三角这边的一些医院，到时可以帮你推荐下你的这些医疗器材。要不，你先给我讲讲你这个产品的卖点，到时我也好给人介绍。”
肖大可听到这话，开心极了，身体也禁不住前倾了下，然后便滔滔不绝地把自己的产品介绍了一番。小眼睛男一边品着咖啡，一边还时不时点点头。等肖大可说完后，他马上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东西确实是好东西，对医院也能起到作用。不过了...”
肖大可急切地问道：“不过什么？”
小眼睛男一只手肘拄在桌子，手掌半遮掩着自己一只眼睛，说道：“你知道现在社会上的人都很现实的，不给人家一点好处，人家会给你办事？表面上说，现在很多采购要走招标流程，但评标过程中人为因素也是很大的。要想中标，就得把关键人物搞定。我明天下午参观的那家医院院长就是一个很现实的人，光靠言语是难以打动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肖大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您说的在理。只要能把东西销售出去，花钱送礼也是值得的。那您说我买些啥比较好呢？”
“我们这个年龄的人，无非就是烟酒这类东西咯。”
肖大可想了想，现在做什么不要先投资啊？只要送礼的钱小于销售提成的钱，那自己还是有赚的，对公司也算是有个交代，顺便还可以灭灭汪海文狗眼看人低的威风了。
喝完咖啡，肖大可便跟着小眼睛男去到一些烟酒专卖店，买了一些高档香烟和白酒。
小眼睛男每挑一条烟或者一瓶酒，肖大可的心就咯吱一下。
本来小眼睛男还想再拿一条芙蓉王香烟，但看到肖大可眉头紧锁，表情有些不太自然，于是就忍痛割爱让店员放了回去。
买单时，肖大可差不多把身上现金花光了，不够的部分就刷信用卡。
看着花出去的钱，心里多少有些疼痛，但只要想到这笔生意做成，很快就可以挣回来，心里才安心些。
没有付出，哪有回报呢？
小眼睛男从肖大可那里接过这批高档烟酒，自然是喜笑颜开，自信满满地说：“你这个事包在我身上。明天晚上等我好消息。”
肖大可满心欢喜和感激地送走小眼睛男后，心情格外舒畅，心中就好像放下一块大石头。
第二天晚上，肖大可按照名片上联系方式给小眼睛男打电话，竟然发现手机关机。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接着，每隔几分钟打一次电话，依然关机。
接下来几天内，坐卧不安的肖大可不时打电话过去，一直都是关机。这时，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他气恼、悔恨，心就像被刀割了一般疼痛。原来这个社会有很多无形的勾，看不见也摸不着，只有受到伤害时才会深深地感受到。
看着自己干瘪的钱包，想着自己几乎空白的销售业绩，还有被骗的经历，一种无力的脆弱感笼罩全身。他沮丧地走在路上，最后在一个不知名的公园门外，靠着墙坐了下来，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不经意侧过脸时，他看到在公园门的另一侧，一个衣服破烂不堪、头发凌乱的乞丐也靠墙而坐。他再看看自己，虽然穿的人模人样，但身无分文的他跟一个乞丐又有何两样呢？
一位年轻的妈妈怀里正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儿，从他面前走过。他突然好怀念小时候躺在妈妈怀抱里的感觉。
肖大可按捺不住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原本是想向妈妈倾诉生活的不顺，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到是肖妈妈在电话那边急切而又大声的呼唤着：“喂？是大可吗？妈妈可想你了，你过得还好吗？有没缺钱用？”
肖大可做了一次深呼吸，平复了一下情绪，同时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平静地说：“妈妈，我现在很好。我刚刚换了一份新工作，老板对我很好，刚刚还请我吃了一顿大餐，吃得我好饱。你和爸爸放心吧，我过的很好。”内心却是一百个沮丧。
肖妈妈满意地说道：“那就好。只要你过得好，妈妈就放心啦！对了，既然老板待你不错，就不要老是换工作了。现在的社会，找个好一点的工作也不容易。还有，平时要多注意一下身体，不要累坏了自己。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我还等着以后抱孙子了。”
肖大可打完电话，心情依然不太好受。他仰着头迎着风奔跑着，只愿那风儿能把眼泪吹回去，而不要流出来。一边跑着，一边在心底对妈妈呐喊着：“妈妈，孩儿过的一点都不好。妈妈，孩儿好想吃你做的红烧鱼。妈妈，孩儿好累，好想靠在你怀里休息一下，就像小时候被你抱在怀里睡觉那样。妈妈，你听到了吗？”
他来到公园里一个树林里，仰天怒吼道：“老天爷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我未来的人生在哪里？我到底该怎么做，谁能告诉我？”声音响彻四周，却没有人回应。
肖大可最后躺在公园里的一个草丛里睡着了。恍惚间，曾经的那个“骨头梦”场景像幽灵一样再次光顾：妈妈双手捧着一碗猪骨头汤，充满爱意而又亲切地呼唤着：“大可，快来吃骨头啊，好多肉哦！”他则惊恐地摇摇头：“不要，不要。”
肖大可从梦中醒来，心中涌出了一丝淡淡的忧伤。静谧的夜空下，他平躺在草地，四周万籁俱寂，只有轻风吹着树叶窸窣作响。他仰望星空，无数颗星星眨巴着眼睛，像妈妈温情注视的目光，又像妈妈深情絮叨的话语，他突然感觉整个人轻松了许多。他枕着胳膊，蜷缩着身体侧卧着继续睡。
世界经过一个夜晚的悄然沉睡，一切都重新开始了。东方露出鱼肚白，太阳缓缓升起，朝霞像金子一样铺满天际，同时洒向整个人间。阳光温柔地从树林的间隙穿越出来，照耀在肖大可的身上，眼前顿时觉得明亮起来。他揉了揉惺忪双眼，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拍打下身上草屑，整理了一下衣襟，朝公园门口走去。心里有一个声音对自己说：太阳出来了，黑夜已走远。
肖大可掏出手机，电话打给了大学同学凌子航。中午，两人在一家餐馆吃饭。凌子航看到肖大可胡子拉碴、眼神憔悴，吃惊而又关切地问道：“大可，你这状态不太对劲啊。”
肖大可叹了口气道：“不瞒你说，我昨晚是在公园睡的。”然后又用带着自嘲和戏谑的口吻说道：“唉，曾经自诩为天之骄子，现在居然落魄到流浪街头，真是天妒英才啊。”
凌子航不解地问道：“出了啥事？”
肖大可便一五一十地将自己被骗的经过不紧不慢地一一道来。说的人云淡风轻，听的人却愤愤不平。凌子航有些气愤地说：“这些骗子真是太可恶了，连我们这种饭都吃不饱的人都骗，良心都让狗吃了。”
肖大可反而宽慰道：“人家哪里知道我连饭都吃不上？也怨我自己缺乏社会经验，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人的成长总是要付出些学费的。”
“你居然还帮这些骗子说话。”
“怨恨也没有用啊，吸取教训才是关键。这次先找你借些钱，等下个月发工资了我再还你。本来了，我还有两个老乡在这边，在工厂里打工的，只是工资不高，日子也不好过，我不好意思找他们开口。最主要的是，我不希望他们把我这边的情况告诉我老家的父母，以免让他们担心。”
“可以理解。钱不够用的话，尽管开口。有我一口饭吃，就少不了你的那一口。谁叫咱们是兄弟呢？”
“谢谢你。有个好兄弟在身边真是人生一大幸事。来，我们碰一杯。”
“在我面前，你还客气个啥。只希望你日后发达了，记得能拉一下兄弟我就行了。”凌子航说着，拿起酒杯和肖大可碰杯后一饮而尽。
眼看这个月就要结束了，设备一台都没卖出。肖大可感到很心急了，不得不抓紧时间打电话，甚至去到各医院上门拜会院长，但基本都无功而返。
最后，肖大可确实一台呼吸机都没卖出去。汪海文奚落他：“怎么样？我没说错吧？你又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谁？你这么年轻，又卖这么贵的设备，人家相信你才怪。记得周星驰电影里有句台词：你有毛吗？一根都没有。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