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你起来,弟弟会没事的,弟弟一定不会有事的……”顾菱蕊忙上前搀扶孙氏,孙氏摇着头,泪如泉涌:“如果安儿有什么事,我也不要活了……呜呜呜……侯爷,是采茹有负侯爷重托,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儿子,采茹有罪,采茹愿以死谢罪……”
孙氏哭声悲怆,莫说顾寄松,就连顾老夫人亦有些动容,顾怀安毕竟是在她寿辉堂出的事,孙氏这大包大揽地将错误归咎在自己身上,更是让她面上无光,这下连替顾佑之说话都觉得尴尬。
罢了罢了,待此事过去后,还是将安儿交还给孙氏抚养吧,儿孙自有儿孙福,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顾菱蕊听闻孙氏要死要活的,怒火冲天地走到顾佑之面前,指着她叫骂:“顾佑之我敬你是长姐,没想到你竟干出如此阴毒之事,今日我就要好好教训教训你,替母亲和弟弟出这口恶气!”
说着她抬起了手,暗自蓄满力气,怒火氤氲的眼底闪着得意的精光,哼,顾佑之,你终于落到了我的手上,曾经你打过我,那么今日,在你万劫不复之前,我就先把自己曾经受过的屈辱连本带利地还给你!
“小姐……”
“啪!”
瑞敏被家丁团团围住脱不开身,眼睁睁看着那带着无尽恨意的一掌落下。顾佑之已经做好躲开这一掌的打算,她的苦肉计是演给顾寄松和老夫人看的,可不是随意一个猫猫狗狗都可以对自己动手!
正当她要闪身之际,身前人影一闪,迎丹扑上来替她接住了这一掌。
“你个狗奴才……”顾菱蕊这下非但没打着顾佑之,还震得自己的手掌一片生疼,顿时怒火冲天,一脚踢在应丹身上,“来人啊,给我将这个以下犯上的狗奴才拉下去!”今天她非要好好教训教训顾佑之!
“二小姐凭什么要奴婢下去,奴婢只是护着自己的主子,何来以下犯上之说?”迎丹无谓地迎视着顾菱蕊的目光,满面决绝。
“你……”顾菱蕊指着迎丹半天没说出话来,只说迎丹护主心切的话,她的确没有错,不过……
“姐姐谋害幼弟,你身为她的贴身丫鬟,定然也有罪,我如何不能处置你!”
“谋害幼弟?二小姐可是亲眼看见了?还是二小姐本就知道这件事一定是大小姐做的?”迎丹步步紧逼,丝毫不退让。
孙氏一听,暗道不妙,迎丹的话一听就是话里有话,顾佑之不好对付,没想到她的丫鬟也不是什么善茬,万一蕊儿一时气急攻心说漏了嘴,那……
孙氏微不可察地哆嗦了一下,忙道:“佑儿莫怪,蕊儿也是一时心急,蕊儿的行为固然不对,可是……也是因为那枣泥糕确实有问题,铁证如山……”
“铁证如山?”瑞敏冷笑,“小姐遇害那日,车夫亲口道出是夫人谋害小姐,大理寺助审那日也是诸多证人前来指证,也是铁证如山,最后不也是仍有变数吗?什么铁证如山,奴婢看根本就是事在人为吧?”
孙氏怔了怔,神情黯然道:“佑儿,母亲知道你因为那件事一直记恨母亲,可是那件事真的不是母亲做的……”
“不是夫人做的,孙大人好端端的去烧那车夫的房子做什么?”瑞敏不等她哭诉完,便冷冰冰地打断,见惯了血雨风霜直来直去的打杀,孙氏的惺惺作态只会叫她觉得恶心。
“邓财那等酒鬼的话岂能当真!”孙氏险些气得个仰倒,原本想借着这件事增加顾佑之的杀人动机,这个死丫鬟揪着这些陈年旧事不放做什么,坏她的好事!
瑞敏哂笑:“邓财虽是酒鬼,但至少有眼有耳,总比枣泥糕这等死物要有说服力的多,侯爷和老夫人为何宁愿相信一个死物,也不愿相信自己的亲人?!”
“那为何枣泥糕里会有脏东西?”见老夫人的神色微微有些动容,孙氏忙开口质问,从前她屡屡败给顾佑之,都是因为失了先机,今日无论如何她也要抢先她一步,死死压制住她,让她永远也翻不了身!
“又不是只有我们清月居的人碰过这枣泥糕,我们将东西送来了寿辉堂,还不是由寿辉堂的人送进二少爷屋里!”瑞敏冷笑道。
“你竟敢怀疑寿辉堂……”孙氏几乎尖叫出来,面上一片惊诧,实则心里得意至极,她偷偷瞄了顾老夫人一眼,蠢货,怀疑寿辉堂就是怀疑老夫人,看老夫人不恼了你!
瑞敏不卑不吭地朝顾老夫人跪下:“老夫人恕罪,奴婢没有丝毫怀疑老夫人的心思,只是奴婢相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当日那车夫被人高价买通,尚且宁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害死小姐,更何况这种只是动动手指就能轻易做到的事呢?老夫人身边的人加上二少爷贴身伺候的人少说也有几十,人心隔肚皮,老夫人就能保证每个都是信得过的吗?”
瑞敏自打进了伯阳侯府就没跪过,就连刚才顾寄松下令要杖毙她,她也不曾想过下跪求饶,自家小姐都不曾要她做过的事,她凭什么便宜别人!不过这次情况特殊,为了这场戏能顺利演下去,为了自家小姐,这一跪,她担了!
“哼,巧舌如簧!”顾寄松自打刚才被顾老夫人训斥之后便负手而立,不言不语,只冷眼看着这混乱的场面,见瑞敏妄图扭转局面,他才忍不住开口嘲讽了一句。
瑞敏也不怕他,回道:“是否是奴婢巧舌如簧,等案子水落石出后自然会揭晓,若是侯爷非要查都不查就要将小姐交由大理寺处置,万一到时候再传出些与侯府不利的流言,恐怕到时候连累的是整个侯府!”
“你……”顾寄松一怒,又要发火,顾老夫人拐杖“吭”的一声,狠狠剜了他一眼,他才乖乖住口,不过却是怒气冲冲地盯着顾佑之主仆。
瑞敏的话可是句句都说到了顾老夫人心尖上,尤其是听到于侯府不利,顿时什么尴尬什么理亏的都烟消云散了,只想尽快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该惩该罚都有个理所应当的由头,也好堵住悠悠之口,将于侯府的危害降到最低。
“佑儿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佑之仿佛看透了一切,她慢条斯理地抬手沾了沾嘴角的血迹,目光幽冷如深潭。她看向顾寄松,平心静气地问:“爹爹,佑儿就问您一句话,若是查出真凶,爹爹打算如何处置她?”
“如何处置?”顾寄松冷笑,“本侯刚才已经说了,谋害侯府子嗣,罪无可恕!”
“佑儿想问爹爹要句实话,这罪无可恕究竟要如何裁决?”
“哼!”顾寄松广袖一甩:“先家法处置,再逐出宗籍,交由大理寺定罪!”
“好!”顾佑之点了点头,“有爹爹这句话,佑儿就放心了,到时候还望爹爹兑现诺言!”
顾佑之面无表情看了孙氏一眼,孙氏生生打了个寒战,顾佑之那眼神分明是在说,看,这就是你的下场。只觉告诉她该停下来,可是她也知道,事到如今,早已停不下来了!
孙氏下意识地看向顾怀安的房门,稳了稳心神,这计策好的可谓是天衣无缝,绝不会有什么破绽,错觉,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安儿,你再忍一忍,很快娘亲就会为你扫清一切障碍!
这未来伯阳侯的位子,只能是你的!
顾佑之跪行上前,停在顾老夫人正下首,她规规矩矩地跪好,缓缓开口:“关于枣泥糕中为何会掺杂了龙芽粉之事,佑儿确实不知!
但是母亲只凭‘我记恨她’‘我担心安儿抢慎儿的爵位’这些无中生有的猜测来断定我就是谋害安儿的真凶,实在太过于勉强!
且不说我是否记恨母亲,单凭慎儿身为伯阳侯府的嫡长子,又拜在昇练大儒门下,前途无量,这伯阳侯的爵位就铁定非慎儿莫属,我又何必要画蛇添足,以身犯险?
就算母亲的怀疑有些道理,我也不会蠢到在枣泥糕上做手脚,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大家我就是凶手吗?”
顾佑之话音一落,顾老夫人就顺势点了点头,觉得她说的有道理。顾寄松却在一旁叱道:“你向来心计深沉,谁知道你是不是反其道而行之!”一想到曾经她为自己献计平成王之乱,连皇上都拍手叫好,他对这个女儿就有一种算不上敬畏,却也差不多的感情。
按道理,对于一个深爱着女儿的父亲来说,女儿小小年纪便胸有沟壑,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但对于一个对女儿深恶痛绝的父亲来说,一个如此优秀的女儿的存在,就是反衬他的有眼无珠,尤其这个女儿还如此受母亲器重,处处牵制着自己心爱的一双儿女,干脆就认定她深不可测,诡计多端!
顾佑之不理他,继续道:“其实是母亲一直以来都误解佑儿的意思了!昨儿个佑儿与母亲一同在花园赏花,无意间提到了慎儿,慎儿如此出息,佑儿作为他的姐姐,自然是与有荣焉,于是便夸了他几句,谁知母亲竟误解成佑儿是担心安儿抢了慎儿的爵位,所以才对慎儿大肆夸奖,佑儿急于解释,结果却是越说越乱,母亲又无端牵扯到佑儿记恨于她,将佑儿的行为误认为是伺机报复,还闹的沸沸扬扬,阖府尽知……”
关于昨儿个顾佑之和孙氏在花园里闹出的事,顾老夫人也有耳闻,原本想在早上请安时趁着两人都在时问一问,结果顾佑之却请了病假,因此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直到顾佑之提起,顾老夫人才想起来。
顾老夫人蓦地沉下脸,看向孙氏:“怎么回事?”
孙氏怔了怔:“老夫人,不是这样的,明明是佑儿她对儿媳不敬,儿媳才……”
“究竟是事如何,祖母唤花园里的洒扫丫鬟过来一问便知,我和母亲各执一词,想必也是争论不出个所以然来!”顾佑之出声打断孙氏,一脸不耐,想必早已对孙氏这种颠倒黑白,胡搅蛮缠的行为心生厌烦。
孙氏嘴角微不可察地轻微勾起,早就知道一旦起事,昨儿个在花园里发生的事必然要被拎出来说上一说,因此她早就做好了准备!
顾佑之,你就等死吧!
“也好!”顾老夫人转脸对桂嬷嬷吩咐了几句,桂嬷嬷领命下去,再回来时,身后跟了一小队的下人,足足有十几个,连修剪花枝的老花匠和几个家丁也在其中。
“昨儿个,大小姐和夫人的谈话,可有谁听到了?”顾老夫人静静开口,面上一派威严。
下人们面面相觑,你推我我推你,最终推到一个看似胆小怯弱的小丫鬟身上,小丫鬟战战兢兢道:“回,回老夫人,奴婢们距离太远,听不大清楚,只听见了夫人的话,夫人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