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你把花都捏碎了!”顾佑之看着孙氏的手。孙氏愣了一下,忙低头看去,掌心的茉莉已经不成形状,唯有淡淡幽香弥漫在空气中,隐隐昭示着曾有过的灿烂光华。
孙氏笑了笑:“我只是太震惊了,佑儿好肚量,就不怕安儿抢了慎儿的爵位?”
顾佑之摇了摇头,淡淡一笑:“如果祖母和爹爹不完全糊涂了脑子,再等八百年,爵位也不会落在安儿身上,不是我夸奖慎儿,实在是慎儿要比安儿强太多!”
她笑得淡然恬静,嘴里吐出的却是轻蔑之极的讥讽之语。
“你什么意思?”孙氏瞬间变成了一只炸毛的猫,声音尖锐高亢,惹得远处的下人频频向这边张望。
顾佑之也不慌张,神色如常道:“字面意思,说得清楚明白,母亲气糊涂了不成?”
孙氏怔怔地看着眼前倾城明媚的女子,只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她肯屈尊与她在花园里浪费时间,自然是怀着目的的,可是自己怎么莫名其妙的成了被动的一方了?而且向来引以为傲的儿子还被她说的如此不堪,顾佑之没怒,她自己却忍不住要怒火滔天了!
孙氏强压下心头的怒火,面色委屈,高声道:“佑儿,我知道你不喜欢安儿,可是你不能……”
“我当然不喜欢!”孙氏话说到一般,被顾佑之冷笑着打断,她沉声道:“一山不容二虎母亲也该知道这个道理,安儿若是个安分守己的也就罢了,偏偏他心比天高,还有个诡计多端心狠手辣的母亲在身边指导陪护,我就算想喜欢也难!”她声音压的很低,相比于孙氏飘扬的很远的高音,她的话只有她们两个才能听到!
“佑儿,安儿从来没想过要和慎儿争爵夺位,佑儿你的怨恨实在是……”孙氏说着,竟泣不成声,“实在是来的没道理!”她哽咽几声,顿了顿,又道:“母亲知道你听信谣言对母亲一直心存误会,可是佑儿,你遇难之事真的与娘亲一点关系都没有,娘亲是被府医污蔑的,府医才是幕后真凶,大理寺已经定了案,你到底要母亲怎么做才能相信我?”
她面色悲伤,声音却半丝也没降下来,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怪异。
顾佑之不理园子里频频朝这里指指点点的下人,道:“既然话都说开了,我也不想再演了,母亲做过什么自己清楚,至于安儿,我也实在是喜欢不起来,过去不过是在祖母面前做做样子罢了,明日的枣泥糕我依旧会送去,但也仅此一次,往后安儿若是再想吃了,就该由母亲费心了,隔层肚皮送去的亲情,他吃着也不香,祖母那里我会亲自去说,话说安儿已经许久不曾见过母亲,母亲也是时候好好关心关心这个可怜的孩子了!”
顾佑之深深地望了孙氏一眼,后退几步,朝她欠了欠身:“佑儿告退!”
孙氏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待她回神时,顾佑之已经走远了。她面色阴狠地盯着那抹大红身影,抬脚踩上地上被揉捏的不成形的茉莉花,用力碾了碾,眯着眼眸,嘴角冷笑。
——仅此一次?
一次就够了。一次,就能置你于死地!
回到清月居后,顾佑之先睡了一觉,一觉睡到了天黑,醒来时晚膳已经上好了。
顾佑之正要坐到桌前用膳,兰嬷嬷慌里慌张地走进门:“小姐睡醒……”一看到顾佑之,忙上前询问:“小姐早上到底和夫人说了什么,怎么现在全府上下都在议论小姐与夫人不和?”
妙丹迎丹和瑞敏三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自家小姐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与夫人撕破脸了呢?还那么不小心,花园里人来人往的,谁没听见几句,不瞎传才怪呢!
顾佑之放下筷子,神色淡然道:“不出意外的话,母亲明天就该动手了!”她今天话已经说到了,明天是唯一一次帮顾怀安买枣泥糕,错过了明天,孙氏计划了这么长时间的计谋就要作废。
顾佑之了解孙氏,以孙氏的性格,她绝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毕竟,先沉不住气的是她,而自己,也很配合地一步步“走进”她的圈套中,一切都进行的异常顺利,她没有理由放弃!
兰嬷嬷浑然不懂她在说什么,妙丹三人却是懂了,脸上不禁浮起忧色。妙丹问:“何以见得?”
“你们以为母亲今天突然有了闲情逸致与我说话是为示好?”
自然不是!起先夫人的话怎么听都带着刺,她们知道小姐会巧言辩驳,却没想到小姐将真心话给说出来了!惊得她们是目瞪口呆,心里七上八下,甚至看到四下里有人指指点点时,连提醒小姐也忘了!
“母亲那是在造势呢!我谋害安儿的话,总得有个理由,今日的对话便是我对安儿动手最直接也是最好的由头!”顾佑之又道。
“那小姐还……”妙丹一时没忍住,囫囵说了半句,见顾佑之神色淡淡,知道她必有打算,又喏喏地住了嘴。
“既然避无可避,就只能迎难而上,我们也是时候该反击了!”孙氏的福也该享到头了!
“你们在说什么啊?老婆子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兰嬷嬷愣头愣脑地问。
顾佑之抬眼看向窗外,目光融进无尽夜色里,幽幽低语:“母亲想在我每日送去的枣泥糕上面加点料,让安儿吃下去,安我个谋害手足的罪名,今日便是她为明日的计划造谣生势,让阖府上下都知道我怨恨她,怨恨安儿,待到事发时,即便我舌灿莲花,巧合如簧,也没几个人会相信我!”
兰嬷嬷一拍大腿,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夫人竟恶毒至此!”
“嬷嬷,你说谋害侯府子嗣,该担个什么罪名?”顾佑之的声音愈发空幽,神色更加叫人捉摸不透,妙丹等人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到底要作何打算。
“自然是消除宗籍,赶出侯府,交由大理寺处置!”兰嬷嬷张口便答。
“那就好!为了不落得个那样的下场,明日我需要你们配合我演出戏,你们附耳过来。”顾佑之招了招手,身边四人立马围拢过来,顾佑之悄声交代了许久,四人的脸色由担忧变为震惊,最后又转为释然,待顾佑之说完,大家已经回归本色,如往常一样,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事后,顾佑之又给瑞敏单独交代了任务,就让她们散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一切如常,除了燕红来了一趟又走,这一日的清月居和往日比起来,没有任何的不同。
夜,美得寂静,也美得诡异!
衡南王府凤宁阁
王玉凝穿着白雪真丝烟云纱笼睡裙坐在床边静静等着,半透明的真丝将她姣好的身材紧紧包裹,又隐隐外泄,保养得宜的白嫩肌肤欺霜赛雪,玲珑有致的曲线勾人心魄,连婢女见了也不禁多看几眼。
“嬷嬷,你说我美吗?”王玉凝小声问道,她静静看着床上绣凤凰于飞图的锦被,能否名副其实地将这图案披在身上,就看今晚了!
“美、美,姑娘是老奴见过的最美的美人!”老嬷嬷连道两个美字,笑的见脸不见眼。
王玉凝笑笑,她从不屑以美色示人,即便面对艳冠群芳的慕红雪,她也不觉自惭形秽,她知道她的男人不是那种臣服美色的无知之士,所以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她也会利用美色留住他的心!
这一切虚幻的就好像做梦一样!
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为什么她会这么的不堪?!
若不是朱惠芳逼得太紧,若不是自己已经等不下去了,若不是……若不是太多的原因,她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不会……
王玉凝一边伤感一边不住的安慰自己,正在这时,门外的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姑娘姑娘,王爷回府了,王爷回府了……”
“回来了?”王玉凝一惊,立马站了起来,“巧翠可是通知了王爷?”
“通知了通知了,王爷正往这边走呢!”
“你先退下吧,你们都退下吧!”王玉凝紧张地整理了一下纱裙,“嬷嬷,你看怎么样?”
“好好好,姑娘放心吧,一切都好!”老嬷嬷安慰她,“姑娘不要害怕,王爷对姑娘有情,成事是必然的,姑娘听老奴的话,就乖乖等着做衡南王妃吧!”
王玉娘紧紧握着老嬷嬷的手,从幼年到及笄,从及笄到出嫁,再从出嫁到丧夫,直到进了这衡南王府,一直是她陪在自己身边,为自己出谋划策,步步打点,在她心里,她就像自己半个娘一样亲切,“嬷嬷,我若当了王妃,必不会亏待了你!”
老嬷嬷顿时就红了眼圈儿:“傻姑娘,说什么呢,老奴是心甘情愿的,只要姑娘好,老奴就别无所求了!”
“姑娘姑娘,王爷来了!”守在门口的丫鬟小声提醒,老嬷嬷闻言忙往门口走去,将空间留给自家姑娘和王爷,正好走到门口,夏煜桀也到了,老嬷嬷和守门丫鬟一同给夏煜桀行了礼。
夏煜桀点点头,刚一踏进,门就在身后关上,仿佛怕他跑了是的。
王玉凝顿了顿,胸口起伏不定地迎了上来,夏煜桀并非不晓春意之辈,看王玉凝的打扮便知她的用意,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对这个曾经只是想一想她的脸都要激动半天的女子没有一丝念想。
“回来的这么晚,一定累了吧,来,喝碗莲子粥垫垫肚子!”王玉宁说着,从桌上端起粥碗,慢慢递上前,仔细看去,她的手一直在微微地颤抖。
夏煜桀只肖看王玉凝的表现就知道这粥有问题,他没有直接拆穿,只接过粥碗又放回桌子上,低叹道:“凝儿,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些手段了!”他最厌烦的就是这些烦躁的狐媚子手段,连慕红雪都不屑用的,夏煜桀头一次发觉,王玉凝连慕红雪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