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愣在这里干什么？！动作快点！嘿！注意一下坑！你以前怎么当上坦克兵的！”在一片发动机的轰鸣声中，传出一阵怒吼声。
在一台坦克的驾驶员连连道歉中，一条龙踉跄着顶开了盖子钻出来，飞到空中。祖拉原本想试一试新坦克的环境，没想到钻到了一个新兵驾驶的坦克里，这一下全给扫了兴致。
先头部队驶入了高地东北侧的一个小镇，在这里祖拉看到了原住居民看到这大规模的进军不安的神情，而那些入住了居民家内的一些龙更是烦躁不安地乱动着，几个男子分别拉住了他们的翅。
炮兵正在寸步不乱地架起达二百多毫米口径的大炮，逐渐有大部队朝这部分靠拢过来。许多都是打着各种旗号的本地军，看得祖拉眼花缭乱。由于许多军用直升机的降落，风吹得祖拉浑身不舒服。
“那条龙，让一让，有直升机降落！”
祖拉往地面看去，一个人类士兵正朝自己挥红旗，祖拉正感到是不是乌云遮住了月光，现在才发现头顶有一台武装直升机。黑黝黝的枪口散发着寒气。
“祖拉！下来，到屋顶站着去。”悦刃在一个平顶房上呼喊道，把祖拉叫了过来。直升机一降落到地上，几个士兵便围过来加油添弹。
祖拉望着月亮，似乎今晚的光芒有些刺眼，一场大屠杀正在酝酿之中。
第十高地上，所有撤退过程中的龙群正慢吞吞地行进着，他们都不知道——远方的一栋小建筑里发生了什么，在这个面积不足五十万平方千米的高原周围，人类七拼八凑凑了十万军队。
海龙在旱地上行走不方便，于是飞龙便把人类的推车和各种材质的水桶都搬出来，运着海龙走。坑坑洼洼的路严重阻碍了行进速度。
冥雪曾是冰原的大将军一类的龙，但是在如今一群甚至连一条冰龙都找不出来的飞龙群中，没龙认得她的身份。倒是背上趴着的一条小海龙，引来了许多龙的目光。
“绯晶玉，你说你变成这个样子真的好嘛？”冥雪也推着一台推车，水桶里静静地趴着一条海龙——已经死去的——钤，他被绯晶玉的父亲庇佑过，根本没有半点腐烂的迹象。绯晶玉要求带着这条现在不足二十千克的尸体回龙界埋葬，冥雪同意了。
“没事。”绯晶玉疲惫的双眼投向苍穹的星天。自从进入监牢以来，绯晶玉便用自己的方法变成了儿时小龙的样儿。不是不想和钤的尸体呆在一起，而是再加多一条龙，水桶容不下去了。冥雪没有得到半点答案，继续追问，“回去之后，你想暂时去哪儿？”
“没有人类统治的淡水区域吧，就算我是海龙，我也能在淡水里生活个一年半载的。”绯晶玉失落地回答，“或者是人类统治的地方，水域污染轻一点就好了。”
冥雪默然，在人类这里已经有目共睹了——这儿的每一个角落都有污染，每一滴水、每一条河、每一个湖。冥雪无法想象人类大规模往龙界迁移的情景，可现在自己只有活着回到龙界，才能发挥一点用处。
冰原的败北，冥雪无法不去想，现在自己已经怒不起来，发泄得够多了。她也学着绯晶玉那样抬起头看星星。
“咚！”“嘿！小心点！”
推车一不留心被推到了一个小坑内，水溅在一条火龙身上，这对于火龙来说是一种侮辱行为。绯晶玉连连在冥雪肩上赔礼道歉，火龙见到这一条有礼貌的“幼龙”，才肯罢休。
冥雪一言不发，从她的角度看，这条火龙浑身上下都具有一种不同的气质。火龙的目光一直没往她身上扫，而是一直不耐烦地望着远处，在挠头搔耳。
火龙似乎注意到了冥雪在观察他，也只是粗略地看了冥雪几眼，也大概确认了眼前这条住在冰原上的龙的具体身份。碍于情面，火龙还是把一些基本的问候语咽了下去。
“下次别这么不小心了！”火龙厌恶地用爪子擦干身上的水渍，匆忙跑到前头去了。
“操！这已经是二十多次栽坑了！”冥雪回身准备把轮子从坑内抬出来，不满地骂骂咧咧。如平常一般开始抬。原本只能轻轻松松就能抬起的东西，没想到这一次却如同要抬起千斤重的东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轮子抬出来。这还不算，在人类集中营那边自己经常出现的全身发痒、流虚汗等症状一并蹦了出来。
绯晶玉把目光看向远处的天边，没有一条飞龙能飞得起来。虚弱再加上人类的各种药物，能走得动已经不错了。而这个时候，远处开始传来骚乱的声音。
“冥雪，嗯？”绯晶玉想爬上冥雪头顶去看，爪子一动就按在满是汗珠的脖子上。挪开爪子，黏稠不堪的。绯晶玉跳上头顶，一摸冥雪的额头，已经发烫了。
“先停一下，人类那些药物起作用了。”冥雪闭上眼睛开始喘气，头一歪，来不及抓住龙角的绯晶玉滑进了水桶里，水花溅了冥雪一身。两条龙只得退出了大路，空隙转眼间就被后面急着赶路的龙填满了。
“喂喂喂！别睡啊！我现在可有一些不祥的的预感！”绯晶玉用沾满冷水的鳍爪猛拍了冥雪两下。一个巨大的影子划过了星空，绯晶玉抬头只是望了一眼，一瞬间之内现出了原来成年海龙的躯体，奋力把冥雪推出去！
“乓！”
两枚重磅的炸弹落到了附近，其中一颗落进一个与其大小一模一样的天然坑内，顿时致命的碎石与弹片四处横飞，大路上的龙反应过来时，已经死伤一大片了。
龙群愣了，直到在中间传来一个恐怖的声音：“各自逃命吧！”龙群纷纷惊恐万分地逃散开来，绯晶玉扑倒冥雪后发现，推车不知道被谁撞倒了，水桶摇摇晃晃着卡在一个坑内，随时就会翻倒。绯晶玉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却忘了自己还是颇有重量的、不具备在路上行走的爪子的飞龙，刚才爆炸抛出的碎石和弹片一并扎在她柔软的腹部里，蓝色的皮肤上红成了一片。
绯晶玉好不容易把装有钤的尸体的桶立好，心却被由远而近的直升机螺旋桨和发动机的轰鸣声提起来了，风从身后吹来，伴随而来的泥尘也开始布满这一处。顶着风沙往身后看，四架从夜幕而来的黑色军用直升机刚出现在视线内，一粒极为细微的石子飞到了眼里。
“哎哟我的眼睛！”绯晶玉痛苦地大叫一声。
一粒沙子很快被揉出来，但是海龙眼上紧贴着眼球的一层防水膜给石子的尖锐角戳破了。只要一睁眼，眼前就一片迷迷糊糊的，而且伴随有一阵一阵的疼痛和泪水。绯晶玉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往这边飞来的直升飞机发呆。
“113小队，发现数量庞大的逃跑龙群，请求指示。”
四台直升机见状提高了飞行高度，不过就算保留了原来的飞行高度，没法飞行的龙对他们也构不成威胁。绯晶玉卧倒在地上，三架直升机就这样飞过了头顶，不知道算不算倒霉——有一架刚刚停到上方。
“指令：执行清理计划。注意，用最厉害的武器对付他们。”四架直升机内全部重复着这一句话。飞行员们对视一眼，齐齐把直升机调转了方向。
绯晶玉抖开头顶的泥土，没想到更多的泥土铺天盖地而来，剧烈的爆炸声在后面响起。爆炸声的回响渐息，但身后的惨叫声愈发清晰起来。绯晶玉动了动，腹下被弹片石头伤到，疼得厉害。如果现在变成小龙，会立刻创伤失血过多而休克。
“113小队！请不要用容量少的武器，使用机炮！炮火打击将要到五分钟后到达！”直升机内的对讲器里传出一条龙的暴怒声。
武装直升机听命了，枪管开始转动。枪口无情地对准四处逃窜的龙群，戴墨镜的驾驶员毫不迟疑地按下了开火按钮。许多可怜的龙，最后一眼看到的就是黑黝黝的枪洞。
“哒哒哒”
密集的弹幕扫下，盖过了一切声音。烟尘遮蔽了星天，也随着吞噬了许多龙。弹壳如雨一般地从直升机上倾泻下来，高温的金属弹壳打在藏在下方的绯晶玉和冥雪身上，绯晶玉咬牙忍着，坚持几秒呼吸一遍，但是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地狱般的试炼。不久，就开始憋不住地咳嗽起来。
人类的直升机分别散开，两条龙就藏在其中一架下面。很快，不断咳嗽着的绯晶玉——即使再多么地不明显，还是给左上方的一台直升机看到了。
“长官，那边有两条龙在一号主机下鬼鬼祟祟不知道干什么！”副驾驶提醒了旁边操纵开火的驾驶员一声，驾驶员看都没看，就命令道，“用侧舱后的普通重机枪，干掉他们。允许开舱门！”
舱门打开了，炙热的风和泥尘涌来，阻碍的驾驶员的视线。带着呼吸器的驾驶员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继续命令，“开火，干掉他们！”
副驾驶没有意见，提起枪口就扫。烟雾阻碍了视线，副驾驶只能依照自己的直觉和刚才看到的大概位置射击。子弹比较散，但是粒粒可以重伤，颗颗可致命。
又一波子弹来了，绯晶玉感到身上一阵火烧般的疼。子弹不断从头顶飞过，呼吸已经越来越艰难，现在威胁到自己的不再是失血而疼痛，而是窒息的危险。而头顶的上方，是新鲜无烟尘的空气，也有致命危险的子弹。
绯晶玉想起来，但感觉谁压住了她。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旁边传来；“别抬头！忍住！你身上的只是擦伤！别给自己太多的压力。”
但是不抬头哪憋得住？但憋不住也抬不起头，绯晶玉但想动动，她早已经憋不住了。就把尾巴朝左边稍稍挪了挪。没想着这一挪，就碰到了一个东西。而那个东西根本就不是不倒翁，一会儿，一阵冰冷刺骨的感觉在眨眼间袭来。融合了烟尘、降低了空气温度，当这种感觉在身上流淌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装着钤的水桶！
水桶自然已经被打得成了马蜂窝，奇迹的是里面的尸体没有被伤到一点儿！绯晶玉跳过去抱住了钤，血水染红了他的脸颊。冥雪正要大喊“趴下”，不过同时也发现，没有子弹朝这边打过来了。
直升机上，副驾驶一时没注意，机枪过热开不了枪了。转过头战战兢兢地请示道；“驾驶！没子弹了！”
驾驶没听出这一句谎言，愤怒地大喊；“你连几个东西都搞不定！给我用炮炸了她们！”
“是！”副驾驶把冒着白烟的机枪扔到一旁，把手动的火炮伸出舱门。烟雾仍然很浓，这次不但是子弹打在沙地上的烟雾，更是有的直升机投掷了催泪瓦斯和烟雾弹，副驾驶没戴呼吸器，一只手捂着鼻子只咳嗽。
冥雪的锐眼透过了烟雾，有了水，更是给她的能力增了几番。她看到旁边的一块大石头，趁着机枪停止朝这边扫射，站起来深呼吸一口气。当然，也不忘了把已经半死不活的绯晶玉抱起来。两秒之后，又隐入了烟雾中。
“来，要保命就只能这样做了！把石头推过来！”冥雪跑到石头跟前，开始用吃奶的劲儿推石头。绯晶玉被猛灌两口新鲜空气，脑袋也清醒了许多，一蹦一跳地用头顶着大石头往上推。
“一！二！三！用力推！”冥雪头都贴在了大石头上，脸憋得通紫通紫地。石头勉强动了动，又复归原位。冥雪似乎知道了什么，俯下头一看，绯晶玉正大口大口喘气，哪还能用力搬个石头！
泪流干了，眼眶已经流出了血水。冥雪自感事情的不妙，蹲下来看绯晶玉的眼睛，望着沾满灰尘和血浆似的液体，开始感到有些不妙了。
“嘟嘟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