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好倚在榻上,愣愣地盯着窗格子看,这两日来的桩桩件件,她有些缓不过劲儿来。瞅着窗格子外冬意还浓,屋里烧着暖炉子,心里却惆怅得不知所以。
怀珠在外头道:“姑娘,阿照来瞧您了。”
静好应了一声,双眸眯了眯,阿照是他身边的人,日后若是他得了势,阿照必是梁府最得宠的厮,恐怕上下都得巴结他才行罢。
这般想着,阿照已在门外轻声问道:“姑娘,您可曾好些了?将军让的来问候您一句。”
静好略一蹙眉,轻展樱唇,出声。“替我谢将军关怀,便静好无恙,劳将军挂心了。”
阿照又隔门:“将军吩咐了,若是姑娘有甚么需要的,尽管差人告诉阿照一声,阿照定然办好。”到底是跟在梁骞身边多年的人,眼力劲儿总是有的,尽管府里人并不看好静好,尤其是落选之后,更是等着看她的笑话。可他心中总隐约有这样一个念头,她早晚有一日要出人头地,届时恐怕连他都要依仗着她。
“阿照,你进来吧。”静好轻抬明眸,樱唇微弯,眸光亮亮的,甚是璀璨。
雕花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阿照弯着腰走将进来,隔着雨过天青色的帷幔,只看见一个弯腰的身影毕恭毕敬地立在前头。
“姑娘。”
她招手,“过来一些,我与你有话要。”
阿照还是弯着腰,心翼翼地上前两步,在帷幔前停住脚步。照例男仆不允许进入女眷的屋子,他进到姑娘的闺房已是逾矩,再要越了这帷幔,恐怕就不好了。
静好伸手出来,掌心上赫然是一只翡翠手镯。阿照瞅一眼,手镯上红绿紫三色分布得当,色彩很是鲜明,正是民间所称的福禄寿翡翠手镯,是个稀罕的宝贝。
“这福绿寿翡翠手镯乃永定郡主所赐,算起来也是个难得的宝贝,你拿去罢。”
“姑娘,这......”阿照推辞,“姑娘不要为难阿照了,阿照断是不敢的,教爷知道了,指不定会怎么责罚呢。”
静好不话,眉眼之间笑意盈盈,只依然伸着手,那福绿寿翡翠手镯借着外头进来的光愈发通透明亮。
阿照上前接了镯子,心地揣在怀里,扑通一下跪倒,“阿照鞠躬尽瘁,定然护得姑娘周全。”
到底是聪明人,转个眼珠子的功夫也就明白了。
静好缩手回来,抿唇微微一笑,软声道:“阿照,还烦请告诉将军,此番落选乃天意,实不是静好所愿。”
天意不可违,人心不可动。
阿照应了,弯腰退出门外,转身将房门轻轻合上,怀里掂着的碧玉镯子如有万千分量,教他忐忑难安。出了院门,却撞上了临月。
临月尖着嗓。“阿照,你怎么会在西院?”
阿照眯起眼,笑嘻嘻地回道:“姑娘病了多日,我来探望探望,莫不是你也是来看望姑娘的?”
临月冷哼一声,绕过阿照,自顾着走了。留下阿照灰溜溜地摸摸鼻头,心道还不如怀珠来得温柔,连那个凶巴巴的怀玉都比她要温和。
东院。
秦敏和听了临月的话,眉心紧皱着道:“西院的这位可不是省油的,此番能从宫里头回来,可见城府不浅,你二人且盯得紧些。”
临萍临月应了。
秦敏和又叹气道:“将军也是个狠心的,我竟也猜不透他心里头到底是做何打算,照西院那位落选他定是要不高兴,我瞧着他却是暗自高兴呢。”
临萍一边斟茶,一边道:“府上倒有不少人西院那位很是中意将军呢。”
秦敏和接了茶碗,轻抿一口。“我瞧着也是,单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瞧着就不是本分人,举止轻佻,也不是有教养的主儿。”
临月接嘴:“谁不是呢,这几日病着,将军与冀公子轮流着往她哪里赶,跟个宝贝疙瘩似的宠着。”
秦敏和面色一冷,瞪了临月一眼,临月噤声,心知自己又了不该的话。
临萍宽慰道:“也不过是多走了几回,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姑爷到底最疼爱姐,即便是纳了妾室,还不是姐您了算。再那位的婚事,姑爷不是交给您办了麽,何时嫁出去还不是姐您一句话的事儿。”
秦敏和听了这番话,面色微有好转,却依旧难平心中苦闷。也无甚胃口,吩咐厨房煮了山药枸杞粥,略吃了一些便罢了。
当日西院的晚膳也是前院做好了送去的,静好同样无甚胃口,只喝了几口汤便搁下了。怀珠甚是担忧,禁不住要开口劝她:“姑娘,您如今身子正虚,要多吃一些才好。”
静好垂着眉眼,唇角一弯,委委屈屈地:“怀珠姐姐,真吃不下了。”
怀珠一见她这副委屈模样,便不忍再,与怀玉一道把吃食收拾了,又将炉火烧得更旺一些才退到外头。
静好白日里睡得多了,夜里倒是不觉得困,随手从案上拣了一本书来看。才没看几行,门外响起了青楚稚嫩的嗓音。“静姨静姨。”
随后是怀珠软声劝阻的声音,“青楚姐,姑娘已经睡下了,您明儿再来吧。”
青楚嘴一扁,眼里含着两泡泪,红着眼眶瞪着怀珠,似乎她要再阻拦半句,她便要放声哭出来了。怀珠发愁,也是急的红了眼。与青楚一同来的奶娘温声劝着怀珠,“怀珠,姐难得有这份心,你也就别阻拦了罢。”
怀珠还欲,听得静好高声道:“怀珠,让她们进来罢。”
青楚听了,冲怀珠拌个鬼脸,转过身撒腿就往静好屋里跑,嘭的一下撞开了房门,的身体飞快地跑了进去。
“静姨,娘亲您往后都不会再回来了,楚儿心想,是不是楚儿惹您不高兴了,您才会不要楚儿的。”人儿着话,眼角便跟着流下眼泪。
静好微愣,她倒真是不曾想到过青楚。平日与她亲则亲矣,但到底是秦敏和的女儿,与她没有半分关系。她如斯宠爱青楚,也不过是因着梁骞的关系爱屋及乌罢了。只是她却从不知道,在青楚眼中,她竟是这般重要。
“怎么会呢?静姨怎么会不要楚儿呢?”她弯腰,将的人儿抱起来,让她坐在她的膝上,软声道,“楚儿这么乖,静姨最疼楚儿了。”
青楚反手抱她的脖子,抽抽嗒嗒,“静姨往后不许再离开楚儿了,我要你永远跟我一起。”如此一个人儿出来的话倒是颇有气势,似乎有了她父亲在朝堂上的气韵,静好心中感叹,低头在她额上轻轻一碰,“不会了。”
“拉钩。”人儿越发来劲儿,勾着静好的手指要拉钩。静好莞尔,此生若能有这样一个乖巧可人的孩子便是一世无憾了。可惜,她心中默默道,这辈子她不过梁家人手中的一枚棋子,是生是死全由他了算。此番逃过一劫,却不知下一次是否还能这般幸运。
她这般想着,猛想起今日是阮西宁正式入宫的日子,往后她二人再要相见便不容易了。这大恩大德也不知何日能报答,只愿她在宫里头能顺顺当当,平平安安。恩宠与否,却只能听天而行了。
这时,忽听怀珠沉声禀报,将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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