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章禁烟，左婕13岁，章禁烟10岁。如果不是遇到他，左婕一辈子也不会知道10岁的小孩到底可以有多坏。
那年的夏天出奇的热。他们一家三口住在一栋已经颇显陈旧的中古公寓四楼。左婕吃过午饭以后就乖乖地回到自己的房里做作业。书桌上一台台式风扇努力的工作着，为她送来丝丝凉意。左婕全身心的沉浸在题海里，丝毫不因炎热而分心。
“小婕，小婕。”母亲的叫唤声从厨房传出来。终于打断了左婕的思路。
左婕站了起来。向厨房走去。并且她边走边询问。“妈妈，怎么了？”
“可以帮妈妈把垃圾扔到楼下去吗？顺便到附近的商店帮妈妈买包白醋。”母亲从厨房拎着一袋垃圾出来。然后把它递给左婕。
“可以。”左婕点点头。伸手接过垃圾，又接过妈妈递过来的五块钱。
左婕拎着垃圾经过客厅。父亲戴着眼镜正在看报。
“爸爸，我出去了。”出于礼貌，左婕向父亲交代。她一向是懂事又文静的孩子。
父亲抬起头，把目光从报纸上移到女儿身上。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得。父亲出声提醒她:“小婕下楼的时候小心些。二楼今天早上刚刚搬进来一户人家。也不知道什么身份，一搬过来就没歇过气。”
“哦。”左婕乖巧地点头回应。
她拧开门琐时，母亲的声音还从厨房传来。好像是说今天早上她出门的时候正好碰上二楼打架。打得很是凶。
父亲也接过话去。两人便说起是非。
左婕把门关上。拎着垃圾下楼去。她的父母都是平凡人。平时和楼上楼下，街坊邻里的关系都不错。见面点个头招呼。关系好些的也相互问候几句。但是平凡人都是嘴碎的。私下里也议论别人的家长里短。坏心倒是没有。只能说是寻常小百姓自娱自乐的恶趣味。
每次父母叨叨絮絮地说是非，左婕都不插嘴。虽然心里认定背地里说别人短处不好，但是也不会出言顶撞父母。由他们去说。自己安静地不发表意见就好。
公寓的楼道很窄。左婕拎着一袋垃圾就要侧着身子走路，还故意把垃圾护在里侧。其实就算再窄的楼道也可以并排走两个人。左婕拎着垃圾是怕撞上同住在一个楼里的住户。到时她一个人和一袋垃圾就占满了楼道。实在是不好。所以她就特意侧着身子把垃圾拎在贴墙的那只手上下楼。
左婕一步一步地走下楼。她是个很认真的孩子。做事认真，就连走路也专心致志。
二楼果然在吵架。左婕犹豫地站在三楼与二楼的楼梯间。女人的叫骂，男人的诅咒实在恐怖。不堪入耳的污秽话语接连不断。期间又夹杂了几声厮打过后的哀嚎。
左婕听得心惊肉跳。她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他们这栋小楼里一向和睦。曾经还得过小区颁发的文明公寓的称号。现在莫名其妙搬来这么一户人家。难怪就连很久没有是非可说的父母也在背后议论。父亲还特意交代自己要小心。
这下…要怎么办？
她要下去吗？还是一直站在这里？
下去的时候万一遇到打架的场面。不仅尴尬，而且有些害怕。
站在这里好像也不是办法。
左婕咬咬下唇。十分地难抉择。
就在这时。一只不锈钢制的洗脸盆从打开的大门里飞了出来。
“哐啷”一声过后，转了几个圈。脸盆跌落在楼道里。
左婕瞪大眼睛。有些惊恐的瞧见不锈钢的脸盆已经变形凹陷下去一块。
贸然下楼。是不是会不小心被砸中？左婕苦恼地想。
“擦！你站在那边做什么？当门神啊？”
一个有些稚嫩却满是讽刺意味的声音响起。
左婕低头去看。
二楼的楼道口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小孩。
左婕再次被吓了一跳。这个小孩很邋遢。这么热的天气，居然还穿着长袖衬衫和灰色长裤。衣服倒是没有很破烂。但是衣服袖口，裤子膝盖什么的都满是油渍和灰尘。头发也不知道几个月没理。又长又乱。就像是在头上顶了一团稻草。嘴角擦破了皮，眼睛有些乌青，右脸也红红肿肿的样子。这么狼狈，让他看起来更加邋遢。就像是垃圾堆里刨出来的。
邋遢左婕到还能接受。但是，他应该还很小吧？怎么可以抽烟呢？左婕瞪着他夹在右手中指与食指间的香烟。像是瞧见了鬼一样。
“擦！老子问你话呢！”久久不见她回答，小孩非常不悦地瞪向她。满嘴污秽。
“你…你…几岁了？抽烟不好。”左婕愣愣地看向底下的小孩。憋了很久，只能说出这句话。
小孩仰着头望她。熟练地把烟塞进嘴里吸里一口，装模作样很是爽快地吐个烟圈。吐完以后却不小心被呛了一下。顿时弯下腰咳嗽。咳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他伸出手往鼻头上用力一抹，鼻涕粘得满脸都是。本就污秽的脸更加难看。
等到他站直身子。发现手上也粘了鼻涕。就把双手往衣服上抹抹蹭蹭。想想估计脸上也有。又用油腻腻的衣袖擦了擦脸。
左婕看得目瞪口呆又满是同情。
“你没事吧？”
“干！要你这个臭女人多事！要不是你，老子会呛到？”小孩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喉咙却很不舒服。瞧瞧手里刚点上的一支烟。又舍不得扔掉。只好按在墙上熄灭。然后随意装进裤子口袋里。
小孩收好香烟。又抬头打量左婕。瞧见她手里的垃圾袋子。一抹不怀好意地笑容浮上嘴角。
“怎么？要去倒垃圾？”小孩子双手环抱，撇着八字步，流里流气地问。
左婕却不知他要做什么。只是老实地点点头。
“倒垃圾可以。不过…”小孩坏坏一笑。“往这里过去就得交些过路钱。”
左婕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从刚才到现在，她觉得自己遇到了13年来所有没遇到过的奇怪事情。震惊的表情一直没从她脸上消失过。他不仅抽烟，现在居然还敲诈勒索。这个小孩到底是想怎样？一副瘦弱单薄的样子。都还没到自己肩膀。居然勒索自己。左婕咬咬牙。准备不予理睬。直接冲到楼下去。
“干！你是没听到老子说话还是怎样？”
左婕漠然地下楼走过他的身边。好像一点也不把他的话放心上。小孩大怒。伸手就拉住她拎垃圾的手。
左婕惊恐地叫出声。小孩年纪小，身子瘦弱。但是力气并不小。抓住她的手就紧紧握住。
小孩阴狠地对着她冷笑一声。使出全力一拧。‘卡啦’一声，左婕的手腕上便拧出一道红印。
左婕吃痛。痛得眼泪都掉出来。垃圾随即掉到地上。她怀疑手腕脱臼了。
“老子最恨别人不把我当回事。”小孩冷哼一声。用力一甩。就把左婕甩出去。左婕的肩膀撞到墙壁。随即滑落地上。
这个不及自己肩膀的小孩力气居然大的出奇。左婕委屈地伸出没有受伤的右手捂住左手。虽然痛哭了。她却没有叫出声。死死咬着下唇不放。眼睛里的泪水滴啦滴啦地掉到手背上。妈妈交给她买白醋的5块钱也掉到地上。
小孩眼睛一亮。走过去捡起那五块钱。刚刚还很愤怒的表情一下被满心的愉悦取代。
“擦。这五块钱就算老子的精神损失费。这次就放过你。下次记得，往老子门前过就老老实实交过路费。”
小孩站在左婕面前，一副小流氓的嘴脸。说罢。他又瞄了一眼门户大开，里面传出喊打喊杀声音的二楼住户房门。不屑地撇撇嘴。小孩转身就离开，得得瑟瑟地踏着流氓步下楼去了。
左婕坐在地上。心魂未定。小孩凶狠的目光让她依旧胆战心惊。手腕上隐隐作痛的感觉让她提醒自己。下次下楼一定要小心翼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