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视频的同事三不五时就来关心钟情什么时候回去上班,明里暗里地闲打听。钟情也没说怀孕的事,就说自己最近有事,忙完了就回去了。>
这天,她正在家戳羊毛毡——几年前兴起的玩意儿,打发时间,还是手工最合适。>
电话一响,一匝长的戳针贴着手指肚扎到了海绵垫上。钟情吮着伤口冒出的血珠,接起了电话。>
“老婆。”求婚后,何未自然而然地改了称呼,“明天能不能去一趟省监,帮我接下何末啊?”>
“明天?你怎么了,明天不是周末吗?”>
“我有个研讨会,明天出差,下周二回来。要不,我还是找别人吧。”>
“别了,都是一家人,麻烦别人不好。”>
一句“一家人”让何未心里乐开了花,像终于能见公婆的丑媳妇,笑得合不拢嘴。他连声说:“好好好,我帮你约车。其他的我等下发给你。有劳老婆啦!”>
“你少说几句这样的话,也许我会更乐意帮你的。”>
周六这天,钟情坐上何未帮她叫好的网约车,看着路上拎着油条的行人,她猛然觉得自己忘了件重要的事——她怎么才能知道哪个是何末?又没有暗号!>
车子路过了两个信号灯,她才反应过来,哦,何末跟何未长得一样。她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心想,真是“一孕傻三年”啊。>
“姐,我就把您送到这儿吧,前面我也进不去,我在那边那个马路牙子上等您。”车主回头说道。>
钟情打开车门,裹紧了羽绒服,快步走到岗亭。>
“同志您好,我是来接人的,他今天出来,我怎么没看到他?”>
“哦,您去门卫那里登记,然后您稍等一会儿,里面有人带他出来。”>
风越刮越大,钟情抬手捂住自己的脸,她已经感觉不到鼻子的存在了。>
她正呆望着门口那棵只剩枯树枝的柳树,院里的大铁门“咔哒”一声打开了。>
一个身穿深灰色棉衣的男人走了出来,棉衣长至膝盖,男人双手插在口袋里,瘦削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可那张脸,分明与何未的一模一样。>
钟情朝他挥了挥手,男人便走了过来。>
“你……你好,我是,我是钟情。”>
“我哥呢?”何末的语气,比这北风还要冷上三分。>
“你哥他,他去外地出差了,大后天就能回来。”钟情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她带着何末走到那辆网约车旁边,打开后门,何末便坐了进去。见他并没有往里面挪的意思,钟情只好坐在了副驾驶。>
“姐,我们去哪儿?”车主问道。>
“琅榆酒店。”>
后排的何末听到“琅榆”,竟主动开口:“我们去那儿干什么?”>
钟情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说:“你哥说你没有住的地方,就让你先在琅榆住下,至于你是要租房还是买房,总得需要时间吧。”>
“我要回我的工作室。”>
“工作室?”钟情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工作室在哪,就直接问他,“在哪?”>
“就是那个别墅。”这要是何未,白眼早翻到天上去了。>
“那都已经查封了,能回去吗?就算回得去,你敢住吗?”>
何末不再出声,转头看着窗外。>
年关已近,大路两旁的路灯上挂起了红旗,还有一些是祝福语和广告。>
街上卖糖葫芦的,卖糖人的,坚果、成箱的饮料酒水、果篮和各种年货礼盒摆满了人行道。>
城管也不追赶他们,只是让他们往后撤一点,把人行道让出来,方便行人和自行车通过。>
叫卖声传进耳朵里,也不似以往那般恼人,反而多了几分节日的欢庆。>
“师傅,您就在这儿停吧,我们下去走。”钟情看着人满为患的街道,让车主在拐角处停车。>
付完钱,钟情拉着何末挤进了人潮人海之中。>
走了没几步,钟情停在一处摊位跟前:“老板,给我来两个糖人,要这个!”>
要说糖人,也是中国传统的手工技艺、民间艺术,平时不多见,一般都出没于夜市和庙会等热闹的地方。>
“来,姑娘您拿好!今年是牛年,买这个错不了,提前祝二位牛气冲天啦!”>
钟情看着这个穿着灰大褂的手艺人,开心地接过糖人,也学着他拱了一下手,“借您吉言!”>
“呐!”她递给何末一只“牛”,“给你吃一个,去去晦气。”>
何末斜了她一眼,“你就是我的晦气,你不知道吗?几岁的人了,还装嫩,跟小孩子抢东西吃。”>
“谁说的,现在的小孩子都吃炸鸡牛排那些个洋玩意儿,有几个吃糖人的?”钟情不满地说,“你不吃拉倒,正好我一个不够吃呢。”>
“吃多了牙不好。”何末赶紧抢过一个,放在嘴里,边走边舔,也不嫌冻嘴冻舌头。>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有个卖烟花的摊子,还盖着绿色的布,边上有俩男人在倒腾着大纸盒箱。>
“请问,你们是这儿的老板吗?”钟情走过去,指着那个烟花摊问。>
其中一个男人直起腰,说:“是啊,但现在还没让卖呢。我们先把东西放这儿。老妹儿要是想买,你后天来,我也算你个开张价儿,绝对便宜。”>
“好啊好啊!”钟情很爽快地答应了。>
“要不,你先看看你喜欢什么样的?”另一个男人想留住这个客户,“女孩子一般喜欢呲花吧。”>
钟情点点头,“只要不是二踢脚那种太响的都行,礼花都有什么样的啊?哎哎哎——你别拉我啊——老板,我后天来啊!”>
何末一手拿糖人,一手拖着钟情往前走,“你能不能别像逛菜市场似的。赶紧把我带到地方,你该干嘛干嘛去,少来烦我。”>
“你轻点!我这——”钟情捂着自己的肚子,“怀着宝宝呢!”>
“孩子?”何末像被烫到了一样,赶紧收手,后退一步,“我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