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巅的时间,比之其他的大陆都要来得缓慢,之巅的秋日,也是与别处不同的,没有枯索的凄戚感,而是生机昂然的一如夏日,枝头的树叶盈绿的如翠欲滴,轻风却如三月般的拂面让人醉。可能就是这个原因,所以之巅人的寿命较之与其他大陆的人,要来得更长,百岁之内,只可称之为幼龄,容貌更是得天独厚的,千把岁的看起来也不过是中青年大叔妇人的样子。
就在这秋风送爽的一日里,落霞城迎来了沉寂多年后的盛闹,因为那云至尊家的大小姐那云馨出嫁的中途落脚点,就定在了这里。落霞城的城主紫映,此刻的心情非常的不好,内室的墙壁已经被他给砸凹进去一个大窟窿了。他却犹嫌不够地暴着粗又一拳捶向了窗前的原石木桌:“玛的,这日子没法过了。”
“映哥,小不忍则乱大谋呀。”边上,一个温婉的妇人有点胆战,却硬着头皮在劝慰着。
“忍忍忍……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呀?”紫映嘴里冒着粗气,那张原石木桌还是被插得四分五裂了:“紫竹生死不明,现在从容家也要俯首了,你说,我们这样忍下去,还有什么意义?还不如直接拼了,不就是一条命的事么?”
妇人叹气:“如果真只是一条命的事,就好喽。”
“阿盈,你说,紫竹还有可能活着吗?”紫映泄气地站在窗前,眼睛望着远方,没有焦距的远眺,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沉痛。
苏月盈轻轻地伸手盖在他捏在窗棂,指节泛白着的大手:“映哥,你不相信我,你也要相信自己,你与紫竹是双生子,你们出生就带着孪生印的。”
紫映伸手揽住她削瘦的肩:“我知道,我只是怕,怕她和其他人一样的,有去无回。”
苏月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的夫君,夫妻同心,她也同样的隐忍得憋屈呀。但是,她的心中总还是有一份执念在的。
“再两年,百年封印又要被加厚了。”紫映突然就转了话题,苏盈月却没有不解,这是之巅人共知的事了:“是啊,只有两年了。”
“城主,那云馨十天后到达我们落霞城,那云巅有令,沿途城镇必须都要挂红添彩,特别是我们落霞城,需满城红绸,大贺十天。副城主已忙不颠地准备去了。”身为当初菩提家世忠家仆,而今是落霞城总城护的霜华一脸的戾气,话都说得有点咬牙切齿了。这些年,他们这些和菩提家族有挂边的人,都被架空了,只挂了个空头衔,底下的人全被换成那云霖的人,说白了,这就是一种变像的软禁。
“他想做什么让他去做好了,不就是一条狗么。”紫映不无讽刺地讥屑道:“这几天城里有什么其他的异动吗?”
霜华一拍大腿:“城主不说我还真忘了,你还别说,还真是有那么几个人,挺奇怪的。”
“噢,怎么个奇怪法?”紫映来了兴趣,能被霜华称之为奇怪的人,那就是真得奇怪。
苏盈月悄悄地退了下去,留下两个人在那里窃窃私语。许久后,城主大人和霜华总卫两人肩并着肩出了城主府,美其名曰:督促迎接事宜!
两人装模作样地挨个旅馆、酒家地检查着,挨个地找那些负责人谈话,连续三天皆是如此,弄得众商家胆战心惊,也让副城主有点摸不着头脑,心想着这两人是不是受刺激太深,疯魔了。但却也没有放在心上,反正在这里,他们也不起什么风浪来。
“霜华,你说得就是这家吗?”紫映动着嘴巴,眼睛却是看着前方,仿佛他只是在和空气讲话一样的。
霜华也是直视前方的动着嘴巴:“没错,他们就住在这里,是梭摩族的人,那个梭粕煌我不会认错的,以前跟着家主见过几次。”
紫映知道他说的家主是指菩提族的那一位,怕他伤感坏事,连忙叉开话题:“你说其中有个人让你感觉很熟悉?”
“嗯,非常的熟悉。”对此,霜华也很迷茫,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竟然给他一种家人的感觉,想想都觉得怪异。
“那我们就进去看看吧。”紫映摆出城主的范,大步往里面走去,馆里的掌事早就迎出来了,这几天也不知道这挂名城主是发得什么疯,听说在做挨个的检查与访谈。
“紫映,就是他们。”霜华看着正从楼梯上走下来的一行人,靠在他耳边低声道。
“那我们快过去打个招呼吧。”紫映有点小兴奋,眼睛直勾勾地盯上了顾自闲聊的那几人,从掌事的身边擦肩而过。某掌事的笑容直接僵在了脸上,他被无视了?有点硬梗着的回过头去,看着他笔直地入前,这心里就咯噔一下凉了,难不成,那些人有问题?这几天他们的查访就是因此而起的?他连忙悄然上面,近身偷听,以期能来个先发制人。谁知霜华似有所觉般地回身瞪了他一眼,硬生生的把他的脚步给钉在了原地。
“梭老祖大驾光临,小城真得蓬荜生辉啊。”当初,他紫映在这之巅,也算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呀,不然怎么会苦b的被选当了留守呢?这时,紫城主还不忘自我臭屁一下。
梭摩族本就是个相较封闭的族群,所有对外大事交际,一向都是由族长亲自承担的,而梭安俊自接掌梭摩族族长之位才百来年,而这百来年,却是没有任何的大到让他出位的事情来,故而,对于之巅的那些人物,都仅是闻其名,而不识其人的。
正在他茫然之时,梭粕煌为他解了迷惑:“落霞城主客气了,老夫只是个小人物,也仅是路过而已。”
客气,却没有太过亲热。
“多年不见,煌大人更见风彩了。”霜华也向着他行礼,只是眼睛却一直盯着他侧旁戴着帏帽,乖巧立于一旁的水倾程。
梭粕煌微不可察地皱了眉头,语气更是带上了明显的疏离:“不敢比霜护卫年轻有为,择明主而盛。”
这话听着实在有点严重了,但梭粕煌却不觉得自己说得过了,对于霜华的别择主而伺的做法,他是唾弃的,想当初,虽然表面上只是个侍童,但菩提家主可是把他当亲儿子看待的,谁知菩提族一出事,他就当了认贼为主之徒。
霜华却似没有听出他话中意思般的,依然恭敬着:“煌大人过奖了。”
梭粕煌别开脸,干脆就不理他了,帏帽下,漂亮的樱唇却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这位是梭族新族长吧?”紫映朝梭安俊点了点头,待得他回礼后,又很直接地把话切到了水倾程等人身上:“不知这几位是?”
下意识的,梭粕煌侧跨一步,把水倾程给挡在了身后:“族中小辈,趁着闲,带出来长长见识的。”
却不知他这种下意识的动作,更引起了紫映两人的兴趣。水倾程无力地翻了个白眼,这梭老祖难道不明白他现在的样子就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现吗?瞧瞧那两人眼中绿萤萤的光芒就知道了。
“见过城主,见过霜护卫。”无奈下,水倾程只得倾身行礼,水珞等人也是略点了点头,他们的记忆中所存的就是最后的战场及偶尔关于亲人的片断罢了。
“姑娘不必多礼,不知在下是否有幸一睹姑娘芳颜?”所有人,包括霜华在内,都被紫映的这话给雷到了,这也太……那个了吧?
水倾程倒是没有太放在心里,紫映给了她一种很面熟的感觉,略一思索,她就抓住了一个重要点,某一张与他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立时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原来如此么?她笑了,悄悄地开启了菩提空间:“小风,弄一样紫竹前辈的东西出来给我。”
片刻后,紫映的面前一只纤洁如葱玉的小手就摆了出来:“城主可认得此物?”
紫映一把推开挡眼的梭粕煌,一个箭步窜到她的面前,抓过她手中的东西,厉声道:“说,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个东西?你把我妹妹怎么样了?”
水倾程蹙起了眉头,快速地往边上退了一步,避开了他伸出来的手。
水心一怒极地直接一把将他给撂到了边上:“你想干什么?放尊重点。”
“主人,你没事吧?”水珞等人连忙上前挡住了紫映的视线。
“大人?”看水倾程没有说话,梭粕煌也是慌了,他没有想到这个紫城主竟然是如此莽撞的人,先是出言调戏,再接着就动上手了。
“故人托咐,捎带一句,一切安好。”这个紫映,她也有那么点印象的,只因他们兄妹俩南辕北辙的性格。这番举动虽然鲁莽,但她却也能理解,故而也没有太过生气:“我们走吧。”
“姑娘请稍候,我家城主只是太过激动了,别无他意的。”霜华连忙伸手拦挡。
水珞等人却不听他的解释,而是虎视眈眈地瞪了他一眼,护着水倾程大步离开,擦身而过时,他的耳边却传来了清灵的一句话:“霜叔,小不忍,则乱大谋,把他带回去吧,紫竹前辈很好,相聚有期。”
伸出的手直接僵在半空中,霜华的心内热血沸腾,脸上却如见鬼般的透着惊悚。紫映眼中怒火炽炽,却无法移动半步,他被人点穴了,竟然轻易的被人给点穴了:“霜华,你也被点穴了吗?”
霜华没有反应,只是眼内却有两行清流潸然而下,是她,一定是她,是她回来了。
“霜华,霜华……喂,你出个声呀。”紫映急了,不会是被点得连话也说不了了吧?这可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好不容易压下心中的翻江倒海,霜华回神,不但没有解开紫映身上的行动穴,还把他的哑穴也给点了,然后把他往肩上一扔,扛着他飞也似地离开了。把个紫映的鼻子都气歪了。许久以后都没能原谅他这次的作为,更为此在日后他和自家妹子的事情上多方的阻挠,这是后话。
话说水倾程等人在这家旅馆结了帐后,就直奔落霞城门口,今日他们可是有大事要做的,途中,甩掉了梭粕煌和梭安俊,在一个无人的拐巷里,换了全身的装束。水珞十人都换上了最适合自己的华丽装服,而水倾程,换下了飘逸的长裙,墨发高束,一根九色彩玉箍定于头顶,一身紫金色的修身长袍,足蹬内增高的软皮金线勾靴,把她本就高挑的身形,衬得越发的儒俊美逸了。
“真正是雌雄莫辨。主人越来越俊美了,唉,身为男人压力好大呀。”水乐天摸着自己的脸,感叹了句。
引得琉璃“扑哧”笑出了声:“云旋姐姐又不会嫌弃你,你哪里来的压力呀?”
“那是因为你们知道主人不是男人,要主人真是男人,你们还不都扑上去把她给啃了个尸骨全无了?”水乐天可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样子,而是振振有词地道。
“嗯,还别说,如果主人是个男的,至少我是会死追不放的。”水倚罗脸不红气不喘地道,看得其他人直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