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龙驾着羲龙马沿着图河江向下游疾速飞奔。中途休憩片刻又继续前进,大约又行了数百里,便来到一三江交汇处。此处江水急湍,江心形成一个巨型漩涡,正急速旋转着。远远望去,仿佛一个无形黑洞,过往鱼虾都被吸入消失了,因此鱼儿们纷纷绕道而行。
羲龙马却毫不畏惧,嘶吼一声,径直朝漩涡中心俯冲而下。“扑通”一声巨响,带着应龙潜入了水下。漩涡下似乎别有洞天,沿着水道飞快游下,转眼间便来到了一片水下石林中。周围岩石林立,有高耸陡峭的,也有低矮颓废的;有方方正正的,也有奇形怪状的,巧夺天工般筑成一个奇异的迷宫。
“这水下居然有个怪异石林,不知有啥特别之处?”应龙正疑惑不解。却见羲龙马带着他穿梭于石林间,丝毫没有被奥妙玄机的迷宫所困住,顷刻间,便熟悉地穿出了石林,破出水面,游上岸来。
应龙四处一看,却是一个黑漆漆的岩洞,潮湿异常,有水滴叮咚的敲击声不断传入耳中。羲龙马甩甩身上的水,引着应龙朝里走。
里面更是黑压压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倒是羲龙马身上的银光使岩洞有了微微的亮光,应龙边跟着吉光往里走,边端详着四周。岩洞往里渐渐变亮,一会儿,吉光便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正兀自猜疑,却听见有人说话——“小兄弟,你终于来了!”一个雄浑有力的男子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听便知是个玄力深厚的人物。
“谁?”应龙当即谨慎起来,这洞本来就鬼怪异常,让人生惧,突然冒出人声,更是匪夷所思。
“小兄弟,不必慌张,寡人在这呢!”那声音笑道。
“寡人?”听得这两字,应龙心生惧怕:“不会是炎帝引我入此,要杀我灭口!”却仔细一想:炎帝乃一国之君,怎可能躲在这冷僻岩洞中,再说要杀人灭口,也不必费如此周折,可这自称寡人的又是谁呢?应龙甚是不解,环顾四周,也不见有人,便朗声道:“你是谁?在哪里?大丈夫何必躲躲藏藏!”
“哈哈,寡人就在这洞中前方的石壁中!”那声音豪迈直爽,显然非等闲之辈。
应龙当下再仔细察看,果然窥见不远处的石壁上,赫然有个圆形小洞,里面却是端放着一个人头。那人头相貌非凡,红眉飞翘,凤眼向外突兀,好像是死前极其痛苦之状;眉心间有颗红星微微发亮,玄光迤逦。
这端庄的相貌似乎哪里见过,应龙一时却回想不起来。正疑惑是不是这人头在说话,又听到那男子声迎面传来——
“小兄弟不必见怪,寡人早已过世,只是被恶人将魂魄封闭在此,不能解脱。先前,这羲龙马跟我说,几日前遇到一位少年,勇猛非常,便敦嘱它带你前来。一来是想见见你这位少年英雄,二来是有事相托。”那头颅嘴巴一动不动,却是能从中发出人声来。
应龙听他谈吐宜然,爽快正直,也不见是恶人,何况只是一孤魂,也不畏惧,便直言问道:“不知阁下是哪位先帝?”
那人长叹一声,道:“寡人生前名叫星耀,封号‘星尊’二字,被焱氏恶人残害,将寡人首级取下,下了咒印,抛在这图河江的迷林漩涡中,以致魂魄不能超生。多亏吉光,将寡人首级藏匿在这岩洞中,才免除了被江河鱼类吞食之苦。”
应龙一听“星尊”二字,如雷贯耳,想起幼年时曾见过星帝画像,额前确实有颗星记,急忙跪下道:“不知是星尊大帝,多有冒犯!”这星帝乃嘉泽国一代明君,平天下,斩恶龙,在位时,国泰民安,那是嘉泽国最鼎盛的时期。谁料星帝却在中年时期因病去世,原来并非害病,是被奸人所弑。应龙心中登时一阵怒火。
“你起来吧,寡人已是孤魂野鬼,你也不必如此拘谨。那些过往烟云之事,寡人也无心计较!”星尊大帝道,“寡人看你根骨雄伟,血气方刚,想是将王之后,不知是何人的后嗣?”
应龙拱手回道:“我乃应家之后,单名一个龙字。”
“应龙啊!应天成龙,好名字!”
“我母亲说我出生之时,火龙神亲自前来道贺,赐了一个‘龙’字为名。”
“哦!”星帝爽声笑道,“哈哈,这倒怪得很啊!樱九烛那般傲慢自负,竟会赐名于你,看来小兄弟不简单啊!”窥见应龙右手缠着四条龙印,惊愕道:“你居然有‘四龙乾坤印’?”
“四龙乾坤印?”应龙诧异道。这四条奇异龙印,应龙一直很不解为何会缠上自己手臂,前些夜里居然能自己游动起来。不过应龙也发现,这几条龙印已渐渐与他血脉相连,他竟然已能控制自如了。可他终究不知道这龙印到底是什么来历,有啥玄机。
“嗯。这印是灵泽国风龙神的成名法宝。原来是一方形玉玺印,能大能小,其上便是缠着这四条金龙。这四条龙能吞吐四色飓风,威力骇人。可是后来风龙神和火龙神不和,斗了三天三夜,这宝贝被火龙神一怒之下,以‘火云掌’一掌击了粉碎。之后风龙神只好用精血炼化,将这四条龙化为封印神纹。虽然已无战斗能力,但这四龙组合而成的四龙封印,世上无人能解,又能吞噬他人的封印,天下封印几乎没有它解不开的。”
“这可怪了。封印之术,我一窍不通。为什么我倒解开那宝盒的封印了?”应龙心中更是不解了,当下便将自己前日遇见的奇事说了出来。
“还真是件奇事。想是小兄弟与这龙印有缘,它才认你做主人。不然这世间除了风龙神,他人是万万解不开的。”星帝寻思道,“寡人看你赤手空拳的,倒是有件兵器赠予你。不知小兄弟喜欢使啥兵器?”
“我从小舞长缨枪,十分喜爱。可惜我那杆玄铁枪被我折断了。”应龙道。
“哦!看来你我二人也算是有缘之人,寡人平生也独爱缨枪。正好有一杆神枪,唤作烈焰神凤,可赠予你,不知小兄弟意下如何?”
这烈焰神凤枪乃嘉泽国火族的八大神器之一,因枪内封印有“古元十大神兽”之一的烈焰神凤而得名,星帝就是靠它血战沙场,所向披靡。当年星帝死后,便下落不明,从未现世过,原来约在此处。应龙虽心存喜欢,却也不敢乱收,推辞道:“陛下,如此贵重之物,应龙决计不能收。”
“小兄弟不必推辞,寡人先前已说有要事托付于你,此枪权当谢礼。”星帝正色道,“你看寡人在这尘世间逗留了百年,实在苦不堪言,受咒缚所困,不能轮回。恳请应龙兄弟帮寡人解除这咒印,好让寡人抽身而去。”
“陛下乃一代明君,应龙能助陛下一臂之力,义不容辞,可这神枪是陛下至爱之物,实在不能收。”
“寡人如今只是一孤魂,尘世间这一切对我来说皆是虚空,这神枪与寡人陪葬不是太可惜了。小兄弟武艺高强,前途无量,做神枪之主再好不过了,你不必多言了!”看来这星帝心意已决,势要将神枪赠予应龙,应龙知道回绝不了,只好应允了。
“焱氏奸人竭尽手段想要搜寻这神枪,却不知我眉心红星乃是所藏之处。”星帝笑道,“小兄弟,你可看好了。”正说着,额前那颗红星忽的一阵刺亮,有股火苗灼烧其上,一阵热气扑面卷来。一杆极小的红色缨枪从中飕然钻将出来,忽而变大,停在半空。这神枪周身缠着腾腾的玄真火气,将岩洞照得通红。枪头金光四射,锋利无比;枪身银白如雪,泽光耀目。
“果然是旷世神枪!”应龙心中惊讶,他对这神枪自然仰慕已久,十分喜爱,伸手便去抓握,想看个究竟。谁知还未触及枪身,手掌靠近火气,就已觉得烫热刺痛,忙收回手去。
“手掌集火玄气,方可握住。”星帝呵呵笑道,“你们应家男儿乃风火二玄之身,寡人看你只能集风玄,火玄尚未开启,还不能将这神枪收为己用。这样吧,寡人将额前红星赠予你,你将神枪收入其中,日后等你能将火玄气运用自如,便能使将这神枪了。”
说罢,那神枪“唰”的缩回了红星内,接着红星飞窜而出。应龙忙接住红星,捧在右手心仔细端详。那星红通通如火,有暖和之感。突然一阵刺痛传来,那星的五角已刺入了掌肉中,股股热流涌入经脉,手臂上的青筋暴绽,瞬间红星已印入了他手心中。
“哈哈,小兄弟,如此一来,你就不会把它弄丢了。”
“多谢陛下,不知道要应龙如何,才能帮陛下解除咒印。还请陛下指点。”应龙问道。
“本来你要解开这锁魂的无恶回魂咒,是困难十分。寡人也是抱着侥幸之心,邀你前来,希望你能去帝都,设法寻得什么奇人,帮寡人解印。可如今你身上有四龙乾坤印,却是简单了。你只需将寡人首级与身躯相接,再用“四龙印”将咒印吞食,便可解开。”
“那陛下的身躯如今在何处?”
“寡人身躯葬在火樱山山脚下的帝王之冢之中。”
应龙眉头一皱,道:“看来要去火樱城,应龙也正有此意。”
“只是帝王之冢守备森严,又有灵兽守护,以你如今的修为,只怕也并非易事!应龙兄弟,你可愿意?”
“星帝之托,应龙定当全力以赴!”
“那便好,如今寡人魂力渐弱,已帮不上什么忙。应龙兄弟,路上需多加小心。可让吉光带你一程。只是它生性属水,与嘉泽国水土不服,不能在岸上长期奔走。”
“嗯,只需让它带我行一小程,便让它回图河江。”说着应龙将外套脱下,“陛下,得罪了。”
这星帝之首忽然悄无声息,任是应龙如何呼唤都无声响。应龙只好小心翼翼地用外套将头颅包裹起来,拎在手中,跃上羲龙马。羲龙马带着他向洞外奔去。
———————————————————————————————————————————————————————————
朝阳灿烂,照着蜿蜒的图河江闪闪发光。江面波光粼粼,影着岸边的高山松柏,好似一幅美丽画卷。
江边,盈雪一个人站在岸上痴痴望着翻滚的江面。自从应龙失踪那天起,盈雪魂不守舍,天天来江边眺望,盼着应龙回来。村里人都说他被江中吉光吃了,可盈雪不相信。她当日亲眼见到应龙在巨浪中与吉光相斗都未落下风。他那么英勇善战,怎么会被吉光吃了呢?
想起他英俊的脸颊,那阳光灿烂的笑容历历在目;想起他在骇浪中奋不顾身地救自己,盈雪眼眶湿润了。山风吹着她略显憔悴的脸颊,眼光不断地向远方的某处瞭望。
江水依旧奔腾着,那滚动的水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那身影越来越近,只见一个俊勇少年骑在一头巨兽身上,正急速奔来。浪花飞溅,带起他飘逸的发丝,浓眉下一双亮眼炯炯望着前方。不是应龙那还有谁呢?盈雪破涕为笑,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他回来了,慌忙跑向江边。
应龙见盈雪站在江边等他,心中内疚,便加快了速度。跃下马身,走上前去,静静地看着她。此刻的盈雪大眼湿湿得泛红,竟比平时出色不少。
应龙开口道:“盈雪姐,对……”还未说完,盈雪突然一头扑向他胸口,抱着他啜泣起来。应龙一时间不知所措,愣愣说不出话来。
“你,我以为你死了呢!”眼珠串串滚下,本来见到他回来应该高兴才是,可眼泪不争气地又流了下来。胸中委屈又如热浪翻滚,泪水更是止不住地往下坠。
“你,为什么老叫人家担心!”“为什么不辞而别!”
应龙呆若木鸡般站立在那,一动不动,也不知说啥好,许久才木讷地说道:“盈雪姐,你别哭了,我不是好好的吗!你一哭,我就心慌,不知道咋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