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过听洪七公这样讲,心中亦对郭靖产生歉疚之意,面露为难。
黄药师道:“都别急,七公,过儿,我问你俩。”
洪七公和杨过静听。
只听黄药师道:“靖儿是过儿亲爹吗?是他把过儿养大的吗?教导过几年啊?”
欧阳锋在床上听着,心道:“老邪果然会问,句句都在点子上,不得了。”挠了挠豹子的肚子,面上露出了笑样子容貌,向龙挑了挑眉,冲着黄药师竖起了大拇指。
龙浅浅一笑,心道:“郭靖浑厚,若是被问了这几个问题,只能结结巴巴答不出,反而会心生自责,将过儿半生可怜的原因揽到自己身上,理亏之下莫说要管教,恐怕连句大声的话都说不出口。”偏头看向杨过,见杨过眼中灵光一闪即没,转而迟疑未定,便知杨过不忍心如此质问郭靖,暗暗感叹杨过心肠好,行事不再仅凭热血,变得成熟、郑重多了。
洪七公则是一怔,暗自思索。
只听黄药师接着道:“你们啊,就知道扯上一辈儿,上一辈儿,要是没有他郭杨两家的交情,杨过就算逝世在街头,郭靖也就是可怜可怜孩子孤苦,给他些银钱、给点吃的,让他有条命活,再好点儿,跟敦儒和修文似的,收他为徒罢了。他杨过要是不姓杨,郭靖能成天想着嫁女儿吗?一辈儿算一辈儿,一码回一码,少扯那些个没用的。”
涉及三代恩怨,杨过不好表现想法,闭口不言。
洪七公面露愁苦,叹道:“你这说的吧,是道理,也不是道理,搁普通人身上,还真是救不救都成,这不是已经这样了吗?谁让靖儿逝世心眼子呢!”
手心手背都是肉,洪七公不想两个小的前路艰险更不想自己的爱徒心坎煎熬,到这个当口,反而比两个当事人更为着急。不同于欧阳锋和黄药师只为了一方考虑,洪七公想两手一把抓,求个两全其美。
黄药师冷哼一声,抱怨道:“逝世心眼子还有理啦,他活该!”嫌弃地抖了抖袖子。
洪七公看黄药师脸色,便知他在为郭靖带着有孕的黄蓉守城心中不满,心疼闺女劳苦,于是劝道:“谁让咱们蓉儿也逝世心眼子,满眼里都是丈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呢,得了,你也别急,咱们这不都在嘛,出不了事儿,准保咱们蓉儿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
黄药师迁怒,没好气道:“都赖你,收谁当徒弟不好,非得收根儿榆木,哪怕是收根儿柳条,插土里头还能长长叶儿,这可倒好,这么多年了,头脑还是那么僵,逝世得不能再逝世,就知道等着长木耳。”
洪七公乐呵呵道:“怪我,怪我当年眼瞎,老邪啊,蓉儿已经上了贼船,下不来了,先顾着眼前,消消气,消消气。”
黄药师深吸口吻,缓缓道:“不怕,缺心眼儿有缺心眼儿的利益,凭他那颗榆木脑袋,只要你俩不当着他的面卿卿我我,晾他看不出你俩到底什么关系。”
招招手让杨过给倒杯茶顺气,接着道:“眼下,最该防着的人还是我闺女。
如今,她顾着肚里小的,分心乏术,头脑还蒙着,轻易顾不上你俩,等孩子降生之后,她心思一通,保不准儿哪天看出端倪来。
我这闺女一门心思向汉子,事事为丈夫打算,真要是让她看出来你俩搞一起了,放心,不用等郭靖知道,为了丈夫舒心,我闺女先想方法将你俩拆了。”
知女莫若父。
黄药师一手将黄蓉带大,精心教导,使得女儿学识广博,智谋非凡,心生九窍,明确黄蓉的城府有多深,手段有多高。黄药师暗想,若是黄蓉出手干涉,龙和杨过抗不过几个回合就得散。
洪七公也道:“别看蓉儿是老邪的闺女,刚出来走
江湖的时候,还能看出点儿妖女的样子,有几分邪性,可自从嫁了你郭伯伯之后,哎呦,贤惠得不能再贤惠。你郭伯伯把你当儿子看,你郭伯母把丈夫当天看,为了靖儿心里痛快,她是必定会插手的,兴许啊,你俩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让蓉儿给”说着,做了个掰断的手势。
杨过抱着龙的肩膀,说道:“那不行,要是没了他,我活不了。”
龙握了握杨过的手,要他稍安勿躁。
杨过将龙的手牵起,凑近嘴边亲了亲,目中缱绻,深情款款。
欧阳锋这时凑了过来,拍了拍杨过的肩膀,叹道:“难就难在这儿了,臭小子别的没随,就随了他爹的专情,你闺女要是真棒打鸳鸳,他可得疯,到时候,两家可就要结仇啦。”
黄药师将二人情状收进眼底,赞道:“专情有什么不好的。”受杨过深情绪染,思及与妻子恩爱笃深,感同身受,心念一动,正色道:“你俩别担心,蓉儿交给我了,我这个当爹的定不让她使坏。”
洪七公急道:“先别想着互相对付,措施呢?咱们说了这么半天,措施呢?”
黄药师道:“刚才不是说了吗?能瞒就瞒,瞒不住就躲,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这不就是措施吗?”
洪七公叹道:“得,里外里还是坑靖儿呗。”
黄药师扭头看向一边儿,心道:“坑得就是他。我好好一个俏丽闺女,让头蠢猪给拱了,还不能让老丈人撒撒气吗?哼。”
洪七公见黄药师越老越孩儿气,不禁苦笑,说道:“行吧,靖儿走运了半辈子,也该倒倒霉,便宜不能让他一人占了不是。”
杨过见三位老人家为自己操心,有些过意不往,站起身来,一揖到底,恭敬道:“杨过有福,多谢先辈关心。”
洪七公笑道:“不用多礼,我们就是岁数大了,闲着没事儿干,瞎操心,快起来。”站起身来,运动运动筋骨,挤了挤眼睛,将杨过扶起来,说道:“你招人爱好,我们三个老东西乐意给你想方法,把心放肚子,先跟天仙好好腻歪着,事到临头再说。”
杨过感谢,恭敬道:“多谢先辈。”
洪七公揉了揉肚子,乐呵呵道:“老叫花儿嘴馋了,往厨房散步一圈,你们接着聊吧。”那脚一勾,将竹棒从地上挑起,捞在手里,哼着莲花落走出屋子。
黄药师不动,似有话要说。
龙道:“黄岛主,有话直说。”
欧阳锋笑道:“这俩孩子没忌讳,什么都能讲。”
黄药师点了点头,说道:“好,那我就多几句嘴。”看向龙,接着道:“孩子,我能看出来过儿爱好你,可反过来,我却没看出来你爱好他,懂我的意思吧。”
龙点了点头,淡淡道:“黄岛主说得没错,我确实不爱好过儿。”
杨过也道:“是啊,龙儿不爱好我的,他只是关心我,关爱我。”
黄药师见二人坦然承认,心中诧异,笑道:“这我可不懂了,那你为何答应要跟过儿在一起,不委屈吗?”接着又问杨过,说道:“你一头火热,心里不难受吗?”
龙和杨过齐齐摇头。
黄药师皱眉,不能懂得。
杨过笑了笑,解释道:“龙儿的功法特别,需得断情尽爱,若是动了情思,轻则重伤,重则丧命,所以啊,他一辈子不能爱好谁的。我本来也练这路工夫,但是,我修炼的时间短,遇见爸爸之后,便随他练白驼山庄的内功心法,不受这套冷冰冰的工夫影响了,可以随便爱好人。龙儿自幼练
功,内功再过几年就该至臻境了,没方法更改运功法门,仍需时刻保持心如止水,少情少欲。”说到这儿,嘻嘻一笑,道:“可我没羞没臊,逝世皮赖脸非得爱好他,龙儿没辙了,只好答应我了。”
黄药师一怔,看向欧阳锋求证。
欧阳锋笑道:“我家里事情奇特,让药师兄见笑了。”
黄药师恍然,笑道:“是份奇缘。”心念一动,又道:“你们想过以后吗?相处的时间长了,确定是要产生情绪的,到那个时候,怎么办?”
龙淡然道:“没措施,只能等逝世,我只要对过儿动了情丝,必受内功反噬,功力越深,反噬得越厉害,活不长的。”
杨过道:“恩,活不长的。”不等黄药师发问,笑道:“等我跟龙儿两情相悦之后,我们就要数着日子活啦,到时候躺在一起等逝世。”
黄药师不信任自己听到了什么,不由“啊”了一声。
只听杨过吟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逝世相许。”
黄药师心头一震,喃喃重复道:“直教生逝世相许,生逝世相许”潸然泪下,青衫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