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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浮生尽(七)(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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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冬季已过,开端步进春季。伴随着第一场春雨到来的,是从前线传来的东夷犯境的消息。

八百里加急,战报从前线传到宫中,只用了两天的时间。随后朝廷便开端招兵买马,收纳军粮,声援前线。

本来这些也不关秦流苏他们这些老百姓的事,但顾家唯一的儿子顾行风,却是瞒着顾氏夫妇,在招兵处偷偷报了名。

秦流苏知道这个消息时,顾行风正跪在大堂里,一袭军装,心胸轩昂,颇有些宁逝世不的意味。

“爹,娘,自古男儿就应当保家卫国,浴血沙场。即使最后马革裹尸,也当不负家国所养,百姓之托!本日孩儿一别,也不知何时能再相见,看爹娘保重!”

顾行风跪在顾氏夫妇眼前,脊背挺得极直,声音慷慨激昂。他说完后,朝着顾衡二人很是郑重地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转身毫无留念地往门外走往。

“站住!”

“风儿!”

顾衡看着儿子的身影怒吼一声,顾夫人也捏着手帕抹着眼泪喊道。

顾行风依言停住了步子,却仍然没转身。

顾衡看着他的背影,气的胡子都吹了起来,微红着眼睛吼道:“你今天若是出了这个家门,就永远别回来,就当我顾衡此生没你这个儿子!”

顾夫人一听顾衡说如此严重的话,又想了想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此往战场,也不知道回不回得来。如此一想心中更是难过,像是再也忍不住般,抬手便用帕子捂着脸哭了起来。

顾行风听着身后的声音,表情也不那么安静。他深吸一口吻,压住鼻尖的酸意,语气坚决:“爹,请恕孩儿不孝。娘,您多保重!”

说完不再停留,踏着步子大步走出了大门。

顾衡看着顾行风渐远的背影,仿佛一时间苍老了十岁。他跌坐在椅子上,右手使劲地拍着扶手,声音沙哑:“逆子……逆子!”

顾夫人双腿一软,扒拉着椅子跪倒在地上,捂着脸嘤嘤地哭道:“老爷……”

顾行风一直走出大堂老远,才缓缓停下步子。他回头看了看只见得着大门了的大堂,心里滋味莫名。半晌,他转过火,似是下定决心般,正欲抬步,一抬头却见到不远处的垂丝海棠下,立着一袭白色人影。

顾行风刚刚抬起的脚又缓缓放回原地。

秦流苏站在树下,面色安静地看着他,一袭白衣,长发轻挽,头顶上是色彩浅红、花蕊金黄的海棠花。花朵挤压在几根短枝上,层层叠叠,灼灼灿灿,别是一样风采。衬得她全部人也是别样的好看。

顾行风愣了片刻,然后扯出一个与平常无异的笑来,语气也是一样的吊儿郎当:“哟,苏妹妹,可是听说我要往战场,特地来送我的?”

秦流苏没有答复,只是踮着脚折了一枝海棠下来,然后慢慢走向顾行风,将手中的花递给他。

顾行风怀疑地伸手接过,看了看手中的垂丝海棠,持续嘻笑道:“苏妹妹送我花,可是要我即便上了战场,也不要忘了你?”

秦流苏睨了他一眼,眼力落在他手中的花上,轻声道:“顾哥哥,可知这垂丝海棠,代表着什么?”

“不就是一枝花儿么?能代表什么?”顾行风语气漫不经心。

秦流苏摇了摇头:“这垂丝海棠,又有肠花、思乡草之名,象征游子思乡,思绪愁苦。”她抬头直视着顾行风,一向少语的她在此刻话竟然多了起来,“顾哥哥,此往战场凶险非常,纵使你心中有万千抱负,想要守卫疆土,保家卫国。可是你别忘了,家中还有年老双亲等你回来。你若逝世了……叫他们怎么办?”

顾行风愣愣地看着站在眼前的人,她一袭白裙,声音镇定,一字一句都让他无法反驳。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个从小就任自己欺负、沉默寡言的女孩会有一天站在他眼前,跟他说战场凶险,跟他说心中抱负,跟他说年老双亲,跟他说……我们等着你回来。

眼底逐渐有湿意蔓延,顾行风看了看手中开得茂盛的海棠,然后点了点头:“我会记得。”

秦流苏看着他,嘴角逐渐有笑意蔓延开来:“顾哥哥,一路保重。”

顾行风看了看天,再看她时,眼底只余坚定,不见半点迟疑:“待我回来。”

他对她说:“待我回来。”

心中的千言万语,终极也只汇成一句,待我回来。

顾行风走后,顾夫人因此大病了一场,终日缠mian病榻。紧接着又是一场大雨的到来,一连着下了大半个月。秦流苏因要帮忙着照顾顾夫人,再加上大雨,也只在顾行风走后往了一次树林,见了一次白倾冷,此后便从未往过。

雨停后,顾夫人的病也开端逐渐好转。秦流苏抽空往了树林一趟,却没见着白倾冷,竹屋里依旧是她走时的那般样子容貌,只是少了人气。

对此秦流苏并没有什么猜忌,毕竟白倾冷不可能总是在那个竹屋里等她,他也有自己的事要做。所以秦流苏在把竹屋打扫了一遍后,便回了顾府。

晋国与北夷的一场大战整整打了三个月,等班师回朝时,已经步进夏季。

秦流苏站在大堂里,看着故作镇定喝茶的顾衡和急得走来走往的顾夫人,微微垂了眼,立在一旁不发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进来传报的小厮才将这紧张凝重的局面打破。

跑进来的小厮面带喜意,大声道:“老爷夫人,少爷回来了!就在门口,听说还立功升官了!”

听了这话,秦流苏在心底暗暗松了口吻,抬眼看着顾氏夫妇,只见顾夫人连忙道:“快让风儿进来!”而顾衡则是把头偏向一边,对顾夫人的话既不否定也不确定。

小厮得命,应了一声转身就跑了出往。大堂里凝重的气愤一扫而光,反而多了几分喜意。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坚定的脚步声。一个身穿铠甲手握长剑的人影从门口走了进来,他对着坐在堂中的顾氏夫妇提衣一跪,磕了三个响头,才直起身子,朗着声音道:“爹,娘,不孝孩儿给你们磕头了!”

此时的顾行风,跪在地上,眼力是与那日参军出征一样的坚定。只是当初脸上的稚嫩,随着这三个月的沙场生活、生逝世厮杀变得更加成熟郑重,配着那一袭铠甲,一把长剑,多了一丝铁血沙场的意味。

顾夫人见他跪在那里正欲上前扶他,却被顾衡拍了拍手,示意她不要过往。顾夫人知道顾衡还在生他的气,放下也有些无奈,只得收回迈出的步子,道:“风儿,快起来,跪在地上脏!”

“是,娘!”

顾行风欢欢乐喜地应了一声,正筹备起身,却被顾衡一个眼力扫过往,吹胡子瞪眼隧道:“谁让你起来了?给我跪下!”

顾行风听着愣了愣,下意识的又重新跪下。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撇了撇嘴很是委屈:“爹……”

“爹什么爹?你心里还有我这个爹吗?”一听他这样叫,顾衡心中气更大了些,拍着扶手道,“我当初说了什么,出了这个家门就不要给我回来!”

“老爷……”顾夫人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安抚着道,“风儿刚刚回来,你少说两句不行吗?”言罢又看向顾行风,“风儿,快给你爹磕个头道个错。”

这次顾行风倒没倔,乖乖的给顾衡磕了三个头,说了几句服软的话。顾衡听后,脸色也明显好了一些。

顾夫人见此,连忙打圆场道:“折腾了这么久,风儿也饿了吧,我往叫吴婶做点吃的给你。”说着便要往外走。

顾衡见了一瞪眼:“做什么吃的?”他转头看向还跪着的顾行风,“给我往祠堂里跪着,没有我的容许不准起来!”

“啊?”顾行风一听就垮了脸,嘟囔着道,“爹,我刚回来呢……”

“我知道你刚回来!”顾衡闻声他敢争辩,又是一瞪,“你往不往?”

“好好好我往!我往还不行吗?”顾行风连忙让步,起身转身往祠堂时,看了站在一旁充当背景的秦流苏一眼,然后冲她狭促地眨了眨眼睛。

秦流苏微微一愣,稍稍一晃神,顾行风便从她身边大步走过,直直往祠堂的方向走往。

顾行风回来的第一个夜晚是在祠堂里度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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