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州位于太行山南麓,自古为通向中原的门户,其街道繁荣,虽远比不上长安洛阳等地,但却也有其自己的处所特点,东篱酒展便就位于城东。
这家东篱酒展便也就是江投璎与李求剑约定的处所,李求剑进来之时,酒展里的客人并未几,只有一两个闲人在独饮,其中角落有一个客人背对着店门,醉伏在桌上,眼前还摆放着两个空酒坛,似是已喝了不少。
李求剑找了个靠近门口的位子坐了下来,要了壶酒,边等人边慢慢喝起酒来,面上平平庸淡看不出有任何表情。
缩在柜台后的老掌柜却能从李求剑的神情中看到一丝低落,想他卖了几十年的酒,阅人无数,又岂会看不出客人神情中的变更。
他不由摇摇头捋了捋稀疏的几根胡须,暗暗叹息一声,为什么时下里的一些年轻人总是这般心事重重呢,就像那个醉伏在桌上的年轻人已在这里持续饮酒有两天了,只消看他饮酒的姿势便就已知道他是个多么孤单的人,只因老掌柜自己年轻时也曾这般孤单过。
就在他暗自叹息时,这时忽只听自店外传来稍微的赞叹声,只见踏进来一名婀娜女子,老掌柜眼珠子登时不再转动。
那女子一袭白衣,容颜秀气,宛如西湖畔边的一朵清莲,千万颗珍珠也比不上她的一个眼珠亮,她看到哪里阳光便仿佛撒到哪里,走到哪儿花香仿似便飘到哪儿,像她这样娇俏的人儿竟也会光顾这种又旧又破的小酒展,难怪老掌柜的眼珠子瞪得这么圆。
李求剑乍一见到那白衣女子,面上瞬间竟又欣喜又忧愁,一时也说不出到底是何表情。
本来这白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让李求剑放心不下的林燕天。
两日不见林燕天倒似憔悴了很多,她面上有丝淡淡的幽怨,并不看他一眼,只独自找了个位子,要了一些吃的东西,一人慢慢吃起来。
李求剑心下一沉,本来燕天却是找了个离他远远的位子,并不理睬他半分,竟似不认识一般,当下,心下竟有种说不出的酸甜苦辣,布满心坎。
这时,只听从展外传来两三声喝斥声,接着便只见从外面,脚步混乱的踏进来三四人,
为首的男子面色白俏,衣饰讲究,面上带着三分笑脸,腰间别了把紫红刺眼的软鞭。后面的那个汉子却是尖嘴削腮,一脸的阴笑,正是那乌龙教田玉七与肖覃等人。
那田玉七进得店内,先是一眼便看到了李求剑,眉头登时不由一皱,数日前他在对方手中吃了亏,自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他心里一素狭隘的紧,自是将对方记得比谁都牢。但因念及本日随来的几人,无一人是李求剑的对手,故此硬是忍了下来。
那肖覃一见田玉七都不敢马马虎虎上前,自己更是自觉乖乖地绕道而行。
接着,田玉七肖覃眼力均是一亮,本来两人竟是同时看到了林燕天。
那田玉七顿时脸色一喜,接着似是一怔,显是已认出林燕天正是那日女扮男装之人,他眯了眯眼,走过往,在林燕天所坐的邻桌坐了下来。
众随行跟他一起坐了过往,肖覃这时也已认出林燕天正是那日向他出手的人,但未曾料到对方竟是个如此美俏的丫头,自是不由更是多看了几眼,看过之后,一时色心大起,更是不愿将眼力移开。
田玉七却是眼力往返不停的直扫李求剑林燕天二人,上一次两人明明是相识,这一次却似是陌生人一般,难道是两人闹翻了。
田玉七嘴角忽阴阴一笑,朝林燕天笑道:“姑娘可好,别来无恙呀!”
林燕天慢慢抬开端,却似未闻声一般,一语不回。
田玉七脸色一青,忽嘿嘿笑道:“姑娘面色似有些不好看,莫不是有人得罪了姑娘,若真是有人得罪了姑娘,姑娘只管说出来,在下必定会给姑娘出气的。”
这回林燕天听了,忽偏过火来,看向他,微笑道:“认真,好,是他得罪了我,你又打算如作甚我出气呢?”说完,手指轻轻指向李求剑,面上甜甜一笑,如同一株莲花般绽放。
李求剑见了,心下一动,一时却不知心头到底是该欣喜还是该苦恼。
田玉七本是随口搭讪对方,岂料对方竟有意回应自己,当下,不由大喜,道:“林姑娘,我……”
他顺着手指一看,面色登时有一丝为难,本来林燕天指的正是李求剑。
李求剑哭笑不得,林燕天却忽粉脸一翻,冷哼道:“你不是说要为我出气么,怎么一见是他,便不敢上前了么?”
田玉七老脸一红,咳声道:“这个——这个——,姑娘不是与他一直都是相识的么,他又怎的会得罪了姑娘呢,莫不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吧?”
林燕天听了,淡声道:“谁说我与他是相识的,我……并不认得他。”
李求剑心下一颤,忍不住站起身,看向她道:“燕天,你……”说着,忽又苦笑一声,重新跌坐了下来,道:“本来你并不认得我,看来是我想多了……”
林燕天面上忽有一丝苍白,身子微晃,站起身来,凄笑一声:“看来这里并非是我该留下来的处所。”道完,委曲站直身子,丢下块碎银,摇摆迈出酒展。
她自始至终都不曾与李求剑说过半句话,李求剑欲要追出,却又无法移开脚步,只觉心下一痛,登时,胸中的那丝绞痛愈加强烈了。
他身中剧毒本不该如此心神激动,但面对林燕天却又偏生无法自如,体内的毒一时发作的反倒更快了。
那田玉七肖覃这时却忽静静看了趴在柜台后的老掌柜一眼,两人递了一个眼色,忽齐身站起,几人竟也促匆促忙奔出店外。
林燕天自酒展奔出之后,一时伤心,脚下竟越走越快,只盼自己越是阔别那里便越最好。
待奔出三里地,已近荒僻之地,行人渐少,这时,只忽远远看见两个人影,其中一人腰间别了一把紫红的鞭子,另一人身材瘦小,尖嘴猴腮,竟似是那田玉七与肖覃。
她心下一惊,自己只顾心中有事,竟也未戒备周遭的事,哪曾料到竟是他二人会跟过来,转念间,鼻中便忽闻到风中似有股淡淡的花香。
那股花香起初很是好闻,就像把数十种花中最娇艳的花蕊采集,磨制成粉,然后再调混在一起,使香气芳香扑鼻,格外奇香。
闻过之后,她忽只觉浑身微酸,手指软绵无力,当下忙运力屏住气,却早已为时已晚,还未发出一丝声响,便已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