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欢正往嘴里倒酒，一听这话直接被呛的连连咳嗽。哎哟我滴妈呀，这牛大伯真是要人命，陈欢心知这要不说实话这个认死理的大伯真信不着他，无奈之下他只好决定实话实说。
他先走到门外往两边张望了下，发现没人又把门关上了，想想不放心，又跑后门去看看了，同样把后门也关上了。牛金波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前后乱窜，又被他郑重其事的态度给感染了，忙坐直了身子，爷俩两个脑袋凑一块，陈欢这才悄声说道：
“贾堡那个工程是我在做的。最开始我从行里贷出来178万从一纺把贾堡那块地和上面的房子全部买了下来，然后我又用那块地上的房子作抵押从银行贷了300万，把前面贷的那178万给还上了……”
老倔牛忍不住哼一声：“歪门邪道！”
被打断的陈欢一阵尴尬，好在老倔牛也没有穷究，他赶紧往下说：
“然后我就找人谈了谈开发集资房的事，前后总共谈下来17家单位，这17家单位加起来要了11栋楼，每栋6层，3个单元，每个单元4套房子。”
老倔牛一边听一边算，这时候接口说道：
“也就是说，总共792套房子？这帮王八蛋要这么多房子干嘛？”
好歹是个老党员，牛金波自然一眼就看出来这里面的猫腻，至于要这么多房子干嘛，自然也是一目了然。看着发火的老头，陈欢小心翼翼的接口说道：
“我每套房子按2万7收的钱。”（这里说明下，作者有个亲戚是94年单位建的集资房，当时每套房是交的2万5，考虑到3年时间的物价增长每套房加2000应该是合理的。）
老倔牛一下算不过来，正要去拿笔过来算，陈欢又缩头缩脑的加了一句：
“总共收了2100万。”
“咳咳……”
老倔牛瞬间被这个数字呛到了，咳嗽个不停。陈欢赶紧手忙脚乱的给老头顺气，生怕他出点什么问题。好一会老头儿才缓过来，有点有气无力的瞪着这混蛋小子：
“然后呢？”
陈欢仔细看了眼，觉得老头儿应该没事，继续：
“工程是交给了县一建做的，整个报价是770万。”
老倔牛定定的看着这小子也不说话也不动弹，直到把陈欢看的发毛了，才突然自嘲的一笑：
“也就是说，你小子现在身家1000多万了？”
陈欢见状松了口气，也是啊，好歹吃了50多年老米的人，老头儿哪有这么容易吓到？于是得意洋洋的陈欢轻松的说道：
“嗯，是啊，而且临街的两栋我都自己留了下来，楼上5层住人，一楼都做成商铺。”
老倔牛……
过了好一会，牛金波才接受了屋里坐了个千万富翁的事实。被打击坏了的老头儿靠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问道：
“那你现在怎么想的？”
陈欢知道自己这个在化工厂里干了一辈子的牛大伯对厂子的感情，也看到了刚才他对改制两个字的反应，一时间反而有些踌躇。倒是牛金波琢磨出了点味道，话里就有点阴阳怪气：
“嘿，怎么着，难道是陈大老板发了大财，也准备在化工厂这块肥肉上咬上一口？”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陈欢无奈的搔了搔头：
“我这不是在行里干的不开心吗？牛伯你也知道的，新来的那个领导事事都压着我，现在有钱了我就想从行里出来干点别的。我琢磨着投个600万到化工厂里去怎么也能分个3成股份吧？”
老倔牛一听这话，瞬间眼里爆发出一道骇人的精光，以完全不符合一个老人的速度“唆”的一下蹿到陈欢面前，语带艰涩的问道：
“你再说一遍？”
陈欢被他夹的手生痛生痛的，也被他这狰狞的神情吓到了，咽了口唾沫：
“要不，两成总能谈的下来吧？”
牛金波撒开手，突然疯了一样哈哈大笑起来。陈欢也要被这老头儿吓疯了，赶紧的搀着老头儿忙不迭的说道：
“大伯啊你别吓我啊，我不参合了还不行吗？”
老倔牛止住笑，敛衽着神色，严肃的说道：
“不！你必须参合进来！”
瞬间懵逼的陈欢……
----------分割线----------
好一会，牛金波才缓过来，嘴上叼着根烟，可是连续划了好几根火柴都没划着，陈欢赶紧掏出过打火机给他点上，老倔牛吐出一口烟，仿佛把这段时间心里的憋闷都吐了出来，话还没说，先冷哼了一声：
“哼！你知道这段时间化工厂里讨论改制，最后讨论出来个什么结果吗？”
这他怎会知道，陈欢有些莫名其妙，摇了摇头：
“什么结果？”
老倔牛怕陈欢看不清楚，从房里翻出来一本孙子的作业本，找到最后空白的那页，边说边记
“厂里95年产值360万，96年产值380万，今年到8月底为止8个月产值已经超过了280万。然后就给厂子估了个300万的估值，再加上厂里现在还欠银行贷款530万。”
说道这里牛金波难掩愤怒，用力太大结果把笔都摁短了，咬牙切齿的说道：
“讨论出来的结果就是化工厂已经资不抵债！”
饶是听多了这样的传闻，活生生的事例就发生在眼前还是让陈欢震的两手冰凉。这还不够，老倔牛继续掰着手指头在数：
“从92年首长发表南巡讲话之后开始，化工厂年年引进新设备，92年11万，93年35万，94年88万，95年113万，96年135万，就在今年8月底之前厂里花了70多万从国外进口了一台目前最先进的螺杆式变频压缩机。就算要算上折旧，光这几年厂里买进来的设备都不止300万。”
陈欢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内心却对投资化工厂产生了畏惧，生怕一踩进去就被人坑的血本无归。
牛金波却没有看到陈欢脸上的惧色，也许是喝了酒也有可能是今天受的刺激太多，一些憋在心里的话他也没遮拦的往外冒：
“徐卫红是什么东西，别人不清楚我还不知道吗？七几年的时候这王八蛋就是个造反派的打手，仗着身高力壮心狠手辣在当时的洪源公社革委会主任面前混出了头。到了76年特殊时期一结束这王八蛋一家人就消失了。”
“没想到83年这王八蛋摇身一变，成了国化公司回家乡技术支援队的队长，仗着有人扶持91年的时候就当上了这化工厂的厂长。这就是个完全没底线的人，他做出什么事来我都不奇怪，只是想不到他们居然丧心病狂到要一口把整个化工厂全吞下去。”
陈欢吓的白毛汗都出来了，支支吾吾的说道：
“要不，我还是不参合了吧？”
老倔牛鄙视的看了他一眼：
“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