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太傅听见管家这句话横了他一眼,一甩衣袖怒骂道:“她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休要在这裹乱!”
说罢便怒气冲冲的转身向内院走去,怀揣着对盛长安一肚子的火气来到书房,心中想着明日定然要向皇上奏上一本,连自己这个正一品官员的脸面都不给,长公主真是愈发放肆了,若不能给她一点教训,迟早要被她骑在脖子上。
一旁低头随侍的一名下人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睛在眼眶中灵活的转了几圈,趁管家不注意,悄然离开了人群中,向后院快步走去。
后院中正在插花的林姨娘听了这件事侯,看着低眉顺眼的站在门口的下人,冷笑一声:“果然是妖妇所生的孩子,一样的狐媚手段,被关在府里还能魅惑到公主。”
手中的剪子一个不留神将花朵从枝头剪掉,好好的一束花竟突兀的凹了一块进去,毁了整个意境。
“主子,咱们要不要做点什么?”林姨娘的贴身丫鬟在旁边轻声问道。
“不必,就算是他巴结到公主又能如何,一个残废罢了,公主最多也就是看在他那张脸的份上,咱们的公主不是最喜新厌旧么,就他,也就新鲜个几日罢了,也不会为了这么个东西来为难咱们沈府。”林姨娘看着这束被剪坏的花儿,插花的心情也没了,将手中的剪子递给丫鬟收起来,坐到窗边端起一盏茶浅浅饮着。
“哦,对了,去让人吩咐二少爷三少爷,千万别被公主看到了,咱们可都是正经人家,可不能学那残废出卖色相。”多年来当家做主的风头让林姨娘觉得仿佛自己是当家主母一般鄙夷着沈大公子,全然忘了自己不过是个上不了族谱凭借着年轻时的几分颜色上位的妾室罢了,纵使是盛长安将她打杀了,也不过是杀了沈府的一个奴才而已。
盛长安这边跟在沈府下人身后向偏院走去,越走越偏,周围甚至有些杂草丛生,连路都不怎么明显了。
盛长安捂着鼻子走过一个有些发臭的池塘,那池塘在夏日阳光的照射下已经发绿发臭都无人来清理,可见沈大公子在府上是何等的被怠慢。看着战战兢兢带路的下人,盛长安问道:“你们家大公子就住这种地方,沈太傅可真是对他爱得深沉啊。”
下人听见这句话,头更加低了下去不敢说话,大公子现在不能给府中带来任何好处,反而还要养着一个外面的野种,若不将大公子按下去,姨娘所生的几个公子如何才能出头,就算是他们下人心中不忍,却奈何这府上就是姨娘管着中馈,他们也无可奈何。
“哎,听见没,我们公主在跟你说话呢,你装什么哑巴!”小甲上前推了一把下人,把这下人一下子吓的瘫软在地瑟瑟发抖,更是说不出话来。毕竟长公主的凶名他们都有所耳闻,此番惹得公主不悦,怕是吾命休矣!
盛长安却只是蹲下身子看着他问道:“说吧,沈大公子的院子在哪?”
下人伸出手指哆哆嗦嗦的指了一个方向示意。
盛长安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袖,撇了一眼小甲说道:“凶什么,别吓着人家。”
说罢便不再看下人一眼,向他所指的方向走去,直穿过杂草丛生的荒芜之地,终于看到了院落的一角。
牡丹抱怨道:“好歹是嫡亲的大公子,沈太傅怎的这般苛待大公子,可真是......”
“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男人无外乎都是如此,更何况沈太傅此人心思颇深,眼中只有权势,亲情哪里比得上权势香,要是用儿子能够换得更多权势,你猜他会不会连夜将几个儿子都送到我公主府上?”
“这,这也太......”,牡丹有些难以置信,干巴巴的接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显然她是没有接触过这种人的。
“儿子没了可以再生,可唾手可得的滔天富贵权势,他怎能舍得,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自沈公子腿废了,他便弃了这儿子?”盛长安看着脸色有些愤愤的牡丹说道:“还不是断了腿的儿子没法卖出一个好价钱,不能去与其他家联姻了。”
“有这种爹,沈大公子也真是受苦了。”牡丹心有戚戚焉的感叹着。
从小甲拨开的杂草从中绕出来,盛长安终于看到一个完整的破败院落,一个连门都摇摇欲坠的院子。
“吱呀”,小甲推开这扇院门,本以为这院中会是一片狼藉或是像外面一样杂草丛生,可是印入眼帘的,却是一个虽然破败却干净整洁的院落,院中遮天蔽日的大树下放着几个玩具和一些花花草草,院中的一角被开辟了几块菜地,种着些绿叶菜,看起来颇有生机。
盛长安一行人正打量着这个院子的时候,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下人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看见他们站在院子中,脸上带着几分迷惑却还是善意的问道:“不知几位是?可是在沈府迷了路?”
不等牡丹回答,盛长安便上前几步走上台阶说道:“我们是沈小公子的朋友,收到了他的委托来帮他的,请问沈小公子现在可在府上?”
吴伯看着眼前这个身着盛装的艳丽女子,在脑海中回忆了许久,都不曾找到这个女子的信息,可见是从未见过她,于是他笑着说:“这位小姐是否认错了人,小的并未在府上见过您。”
“我也没来过你们府上,只是前些日子答应了沈勿言,今日得空了,就过来瞧瞧,对了沈大少爷在么?”盛长安边说边环视了一圈院子,并没有看到沈勿言那小孩儿,便开口问道眼前这个下人。
“小姐是来寻我家大少爷的?”吴伯这才憨厚的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后颈,以为盛长安是少爷以前的爱慕者,得知少爷现在的消息,特地上门来探望的,只是有些不好意思,才借着小少爷的名头,因此才看着她说:“您先稍等,小的进去跟少爷说一声,敢问姑娘贵姓?”
“我姓盛,去告诉沈傅云,他自然会见我的。”
姓盛?
这不是皇姓么?
难道眼前这个女子是皇室中人?
吴伯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眼盛长安,依然笑着说:“劳您稍等片刻。”
这院子中只有一间正屋与两间破败的厢房,连请盛长安一行人坐下喝茶的地方都没有,吴伯也只能硬着头皮失礼的让盛长安一行人在原地站着稍等片刻。
盛长安点了点头后,吴伯才转身进到屋子里去向沈傅云禀告。
而站在门外的盛长安则走下台阶,在院子里转了起来,看到院中竟然还颇有童心的在一处角落搭了一个秋千,一看就是小孩儿的玩具,盛长安也不嫌弃,走了过去坐上秋千,轻轻荡起来。
不知为何,虽然这个院子是如此荒芜,可是从整个布置,包括玩具,花草甚至几小块菜地来看,竟有几分阿娘的感觉。
若阿娘在此种境地,估计也能将日子过的这般悠闲吧。
坐在秋千上的盛长安闭上眼轻轻摇晃着,感受着这初秋温暖的气息,树叶在微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穿过绿叶透过来的阳光照在人身上丝毫不炙热,只有一股暖融融的闲适,不知不觉,盛长安脸上的神色都带上了几分惬意。
“小姐,我们大少爷有请。”看到坐在秋千上轻轻摇晃的盛长安,吴伯走了过来轻声说道。
盛长安这才依依不舍的走下秋千随着吴伯向正屋走去,随口向牡丹吩咐道:“等回去了,让人在我院子里也搭个秋千吧,还挺不错的。”
对于盛长安的要求,牡丹自是无一不应。
随着吴伯一路径直穿过了厅堂来到了沈傅云所在的房中,盛长安抬手拦下了想要跟在她身后进去的牡丹和小甲,说道:“你们都在外面候着吧,我一个人进去就行了。若是有人来闹事,你们知道要怎么做的。”
说完盛长安边推开门走了进去,小甲拦下要跟在身后一起进去的吴伯,说道:“您还是与我们一同在外面候着吧,主子有要事与沈公子相商。”
吴伯只是略一迟疑就停下了脚步,虽然心中有些担心,但是公子方才的神色却异常平静,仿佛知道来的是谁,也知道这位小姐前来所为何事一般。
盛长安推开房门后就看到一个身着灰色长袍,手中拿着一本书卷,而面色有些苍白的男子坐在床头正浅笑着看向她,笑着与她打了声招呼道:“草民见过长公主,还望见谅草民无法行礼。”
沈傅云虽然是因为残疾无法起身而做在床头,可是盛长安看着他这副弱不经风的模样,好似看到了一支被狂风骤雨磋磨的翠竹,虽然身残,却还是有着一身傲骨。
盛长安只惊讶了一瞬间,便在床前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笑着说道:“果然不愧是绝顶聪明的沈大公子,竟然能猜到是本宫。”
“那沈公子不妨猜猜,本宫今日前来,所谓何事啊?”盛长安有些不羁的交叠起双腿,极为不雅的抱着双臂翘了个二郎腿,戏谑的看着坐在床头的沈公子。
“若我猜的没错,公主就是犬子所说的那位姐姐吧,那位能够帮他的姐姐?”
“啪啪啪”,盛长安双手拍了几下,笑着说:“公子聪明,既然知道了,那公子意下如何?”
沈傅云看着盛长安这个样子,嘴角的笑意浅了几分,将握在手中的书紧了紧,手背上甚至青筋鼓起,低头看向无力的瘫软在被子下的双腿,许久后才开口说道:“此事,多谢公主美意,但......”
一听到沈傅云拒绝,还不等他说完,盛长安便开口打断了他,说道:“公子是怕沈太傅继续报复你们,还是怕陆家对陆小姐如何,抑或是,你嫌弃陆小姐现在这番痴傻的模样?”
听见盛长安这番话,沈傅云连连开口说道:“不,公主不要误会,我怎会嫌弃婉晴,不管她是什么模样,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好的。”
“那你为何不愿与她重聚?”盛长安提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才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