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朝着打开的石门走去,一步跨向石门,脚尖却像是踢到了铁板一般。周稷吃痛,弓着腰唏嘘了半天,道:“这又是什么邪术?许进不许出么?”
赵青伸手触了触空荡荡的石门,那里激荡着一股极强的力量,一靠近便会被反弹开。她道:“有人在这里设了一道封印。”
周稷道:“原来巫月故地,擅入者死这八个字是这个意思?这道封印是谁设的?青玄吗?”
赵青伸手一探,那果然是一道血魂术设下的封印。她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金棺,原本的猜想似乎被推翻了。若祁风埋骨于此,这应当是一道九天惊雷设下的封印。
赵青将血魂术聚于掌心,推向了石门的封印。一道血红之光从封印上闪过,外间石室的血魂阵顿时黯淡了下去。
寂静的石室中,一声清脆的“咔哒”声响起,紧接着,金棺的棺盖“轰”地翻到了一旁。石室中,有人徐缓地叹了一口气,低吟道:“青儿,你终于来了。”
那声叹息直至灵魂,让赵青的心跟着颤了两下。她警觉地将周稷护到了身后,道:“何人说话?”
石室中回荡着一个男子的声音,温和而低沉:“青儿,你告诉我,你会在巫月故地等我,所以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到了这里。可是,你不在这里,只在金棺里留下了你的祭月剑。你是想把剑还给我,同我恩断义绝么?我知道你怨神族屠戮了你的族人,怨我没能履行自己的承诺,护你一生一世,才会借我之手,灰飞烟灭。你让天地神魔永坠人间,却独独留下了我一人,不死不灭,这是你对我的惩罚么?对不起,是我负了你。”
赵青环视着石室四周声音回响的方向,想找到声音的源头,可是一无所获。她急道:“你是谁?祁风么?”眼神落在周稷的脸上,她又连连摇头,“不,不可能。”
那声音似乎没有听到赵青的问话,自言自语似的说:“那天,暮生和玉姜来找我,拿着凤音亲手写就的血魂术,说只要得到你的一片残魂,她们便能用血魂术强行招回你已烟消云散的魂魄。青儿,你虽决绝离我而去,我却不能坐视你身归混沌。所以,我同他们一起发动了血魂术,用的引子,便是你在死亡之境给我的那一缕魂魄。玉姜魂力耗尽,魂飞魄散了。暮生让我将他封印在玄武岩中,镇守在血魂阵前。而我也身死神灭,重入轮回。”
赵青踉踉跄跄地奔到金棺前,朝里一看,那里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套青衣,薄如蝉翼,闪着琉璃般的光华。
青衣的一侧并排放着两柄流光溢彩的长剑,剑柄上分别刻着“凌日”
和“祭月”
。
赵青看着祭月剑,手停在了半空,怎么也伸不下去。
那是青玄的佩剑,与她心意相通。
她曾发誓人在剑在,可是她走上绝路时,却舍不得毁了这把祁风亲手为她铸造的定情信物。
她将它封在这个剑冢里,只希望在这个世上留下最后一丝痕迹。
她没有想到,有一天能阴差阳错地回到这里。
空荡荡的声音再度响起:“青儿,昆仑央央,黑水汤汤,我心灼灼,思君不忘。纵然来世陨落凡尘,我也绝不会忘了你。”
漫长的寂静重新笼罩在石室里。赵青的指尖轻轻划过祁风留下的青衣,小心翼翼地拿起了一旁静静躺着的凌日剑。长剑已经封在剑鞘之中,剑上流转的金光早已湮灭,只有剑鞘上星罗密布的宝石,彰显着它贵重的身份。
赵青用力拔了两下剑柄,剑刃纹丝不动地合在剑鞘之中,一丝剑锋也没有露出来。她在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今日恐怕无缘再见凌日剑的锋芒了。
周稷问:“我听说古剑有灵。难道祁风君的佩剑,不听公主的驱使吗?”
赵青将凌日剑重新放回了金棺中,干笑了一声,道:“这把剑是祁风亲手铸造的,跟随他东征西战千万年,与他心意相通。它不肯听我的召唤也正常。”她的掌心移向了一旁的祭月剑。沉寂了多年的祭月剑,仿佛忽然有了生命,一道金光从剑身流出,顺着她的手掌缠绕而上,像是在表达重逢的喜悦。
赵青左手执剑,右手握住剑柄,轻轻一拔,一柄赤金的长剑从剑鞘中闪出,石室中回响起“嗡嗡”的剑吟。她伸手在剑刃上轻轻一抹,尘封了万年的古剑被再次开锋,华光与血光交相辉映,从剑锋一直蔓延到剑柄。她沉默地看着手中重获新生的长剑,心中满是追忆和感概。她走过半生,最终回到了青玄离开的地方。这是阴差阳错,还是冥冥之中的天命?
周稷的脸色苍白如纸。祭月剑显然已经认出了赵青。两世生命,同一个魂魄,青玄和赵青本就是同一个人,只是两段不同的岁月而已。他原本一直告诉自己,无论青玄是何人,对他来说,她只是赵青。可是,这口金棺中的一件青衣,两柄古剑让他认识到,往事只会被埋葬,却不会因为遗忘而消失。
周稷忽然两步奔到了赵青的面前,将她用力地揽到怀中,喃喃地说:“公主,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你还有我,我会一生一世陪在你身边的。”
赵青手里握着剑,被忽然抱住,怕他被上古神剑所伤,不敢动弹,只得道:“殿下,你先放开我,我手上还拿着剑呢,这样危险。”
周稷闻言,却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整个人似乎都在发抖:“公主,故人已矣。祁风与青玄天命不允,天涯两隔,而我却在你的身边。只要你愿意,没有任何人能把我们分开。”
赵青被周稷勒得快要窒息了,用力挣扎了两下,却挣脱不开。祭月剑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焦虑,金光大盛,一道剑芒刺向了他的肩膀。
周稷吃痛,双手一缩,脸上的殷红还未散去,眼神里透着几分尴尬。赵青没想伤他,祭月剑与她心意相通,自然也是点到为止。然而他肩上原本就受了伤,被剑芒戳了一下,已经敛合了的伤口,又重新裂开了,渗出了殷殷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