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有张家两个媳妇反复规劝,也阻挡不了贾母想要显摆的决心,即便是不能坐八抬大轿,翠盖珠缨八宝大车是少不了的。
只是贾母的身份和辈分确实是高了,可他是女人,不可能走在前面,他的车子只是第二辆,而这第一辆却是贾敬的车子,作为宁国府这边的族长,贾敬一人独占一辆车子,顺便邀请贾赦上车吃茶聊天更是天经地义。
只是贾敬跟贾赦关系好,却不意味着他跟贾政的关系也一样好。
也亏得贾政自己回了贾母,说自己不欲参加,不然贾母一定为了将这个儿子塞到贾敬的车子里再度跟长子起龌龊。
按照原来的计划,是由贾母带着贾宝玉和史湘云打头,贾玖带着弟弟贾琮和张氏姐妹坐第二辆车子紧跟其后,但是现在,贾母独占了一辆车子,紧跟在他身后的,却不是贾玖四人,而是带着惜春和贾宝玉史湘云的尤氏,尤氏之后才是贾玖四人。第五辆车子上才是贾元春贾探春和薛家母女。
这一次,贾家出动的都是大车。就好比贾玖这辆车子,虽然只是朱轮华盖车,但是车子却是极大的那种,莫要说贾玖贾琮和张氏姐妹四个小孩子,贾玖还带了两个丫头锦绣、小红,张氏姐妹的四个丫头玳瑁琉璃白露红叶,六个丫头一样要随身伺候主子,这车子的座位底下还有地方放置包裹,门附近还有专门地地方搁置茶炉子。
张清一上车子,就往右手站着,扶着贾玖在上头坐了,这才坐了,口中还道:“我原以为老太太会让东府的婶子准备全套执事呢,却原来总共才六辆车子。”
贾玖笑道:“张家嫂子都那样说了,就是我们再无知、再想讨老太太的欢心,也该为家里为父亲考虑一下。两家子的人,六辆车子。其中一辆拉行礼已经算是不错了。”
张清道:“说来也好笑,自打得知我们姐妹也能参加拈花法会之后,我是兴奋得连着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
实不相瞒,姑姑。
我昨儿还做了个稀奇梦,梦见也是外出,到底是什么缘故我也记不得了,只知道打头的是老太太,坐得是八抬大轿,然后是两位我不认得的嫂子跟那位薛家姨太太每人一乘四人抬的轿子,宝姑姑和一个看着跟三姑姑史大姑姑差不多的女孩子坐一车,姑姑您跟三姑姑四姑姑坐一车,可是这车子却比不得宝姑姑他们坐得来得富贵。
不止如此,就是各处的丫头婆子们也坐了车。
尽是乌压压地占了一街的车。
前头老太太的轿子去了老远了,这门前尚未坐完。”
贾玖想了想,笑道:“这梦倒是稀奇。
这拈花法会乃是贵人集聚之所,权贵极多,我们家是什么身份。
就是如今这样也太过招摇了呢。
大型的法会,我们家是不可能摆排场的,因为说我们家是二等公卿之家也是往自家脸上贴金。
可要是自家的法事,那就更加说不通了。
若是寻常的法事,在自家祠堂里祭一祭也就算了。
需要外出,除非是自家的家庙。
且不说我们家这边的家庙没有弄好,就是弄好了也只有自家人可以进。
老太太连祭祖都在东府。
当然不可能来我们这边的家庙祭拜,当然,老太太都不能去,二叔那一房的就更加不能进了。
至于薛家母女,外姓人就更加不可能。
何况,我才是父亲唯一的女儿。
为什么薛家姨太太和宝姐姐都走在我前面,这更加奇怪了。
老太太是祖父的遗孀,身上有诰命坐了八抬大轿也不奇怪,那薛家就算是客人,他也是商贾出身。
哪里能坐什么轿子?!
这里可是天子脚下!”
张倩迟疑了一会儿,道:“可是他们也算是亲戚。”
贾玖道:“亲戚?什么亲戚?就是自家人,不是长房嫡支,不是长房嫡长子,也是轻易不能碰祠堂、祭祀、家庙、祭田这些事情的。更何况两个外姓人!他们是王家的亲戚,是二叔的亲戚,唯独不是我们家的亲戚。”
锦绣见此,连忙道:“姑娘,也不怪两位姐儿,实在是那位宝姑娘太过会做人,也会卖好,处处压着两位姐儿呢。”
贾玖颠了颠贾琮,给他换了个舒服的坐姿,这才道:“原来如此。也是我的疏忽,倒忘记了你们刚来没多久,又被老太太免了日常晨昏定省,心内不安也是有的。我只这样告诉你,他不过是商贾之女,在我们家呢,就比廊下挂着的雀儿好一点。就是他们薛家有钱家大业大又如何?猪就是贴了金子也不可能成为麒麟。”
听见贾玖的形容,张清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看起来姑姑也不怎么喜欢他。”
贾玖摇摇头,道:“老太太年纪大了,怕孤单,喜欢小辈们围着他说说笑笑的,这也是人之常情。偏偏家里事情多,老太太体恤免了我们的日常晨昏定省,他终日奉承老太太膝下,解老太太寂寞,无论他的初心为何,这份情我还是领了。看在老太太的份儿上,只要他不是触犯到底限,有些事情,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过去就过去罢。”
张清道:“原来姑姑也是这么想的,难怪昨日他来了,姑姑虽然尽力掩饰,却跟他没什么话儿好说。他也有些奇怪,似乎心也不在这上头。”
贾玖摇摇头,道:“也许他跟大姐姐一样,打着在这拈花法会上攀龙附凤的念头,因为年纪还轻,这行事上有些不周全,故而在这言行上有些带了出来。”
张清闻言瞪大了眼睛:“姑姑您都知道?”
张清非常惊讶。他原以为贾玖就是不是原著里的贾迎春,可看他这些日子的表现,却也差不离的,就说他是天然呆对外面的事情反应迟钝也是客气,哪里想到人家是门儿清,对所有的事情都了如指掌。
就在这个时候,车子一动,车子里的人都是一晃,倒是打断了张清的思路。张清没有看见他的姐姐眼光灼灼,显然对这个妹妹的来历有了好奇。
张倩道:“妹妹,宝姑姑来了有些日子了。他的为人姑姑知道不奇怪。可是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他?”
张清道:“很简单啊,我就是觉得他很假。
口里说油性重火气大,可实际上吃得比谁都多。
昨儿来了姑姑这里,一开口。
又是炸鸡块,还想让我下厨。
他是我什么人?
我一定要巴结着他?
话里话外还要我多注意一些。
没错,我是出身不够好,可也不是他可以开口的。
我在张家出生,跟他有一个铜板的关系么?
我被接了过来,这教养的事儿上有老太太和舅公,下有姑姑,哪里需要他来开这个口?
他又不是我的什么人。
若是我真的做错了,那还是另外一回事情。
可我什么都没有做的情况下,他这样做。
不是给我下马威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