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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夙慧(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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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局棋下了一半,场面看似和平。

一步进攻,慕容评的棋走得意外,像山间熟睡的猛虎骤然跃起,一口扼住猎物的咽喉。一步退守,慕容臧捻着一子稳稳落下,淡淡开口道:“叔公走这一步,是什么意思?”

慕容评再进逼一步,手抚着一部须子答:“物尽其用。”

慕容臧不语,面着凌厉的攻势却能够不悲不惊,仍是平和的走法。

慕容评抬头睃了他一眼,笑了一笑,下一子便让开了江山。

果然换来了慕容臧的反攻,一反方才连步退却的懦弱,一步一步,走得狠辣,却也一并失了之前的章法,明明可以处乱不惊,一旦放开了,却自己凌乱起来。

慕容评摆下最后一子,送去这败局。慕容臧一愣,随即笑起来。

“叔公设局精妙,小辈自叹不如。”

慕容评笑道:“到底年轻血性,凡事还需历练。”

“只是我不懂,”慕容臧抬起头来,直视于他:“叔公本与我共执大好一盘棋,今日为何要将下棋的手砍给他人?”

慕容评不急作答,先一颗颗将自己的棋子拾回,末了才说:“这盘棋终究是下给皇帝的,我不过尽了臣子的本分。”

“本分?”慕容臧冷笑一声,眼光蓦地化作一柄寒刃:“中山王何德何能,可掌京师虎旅?”

“乐安王。”慕容评刻意拖着大长的语气:“如今的中山王,该叫大司马,大司马者,掌天下之师,一兵一卒,莫不归其管制,更何况虎旅?”

慕容臧“嗤”地一声,半晌似嘲讽地一笑:“叔公真是下得好一局妙棋。”

“盘上棋子即使添一对羽翼,也无法跃起取代下棋的人。”慕容评说:“而下棋的人即便空有手足,也有翻覆**、扭转乾坤的本事。”

慕容臧眼眸一错,却还像是不服,又笑着问:“凭叔公以为,你我二人,陛下会更信谁?”

慕容评不看他,只摇头:“咱们陛下,谁都不信,若偏要有一人能得他的信服,便只有先帝。”

慕容臧显是一滞,指尖在袖中拨动一下。

“我要问一问乐安王:虎旅一事,陛下可曾与你透露一二?”慕容评盯着慕容臧的眼眸,平平开口,却是直刺向彼方心尖的话:“陛下多疑患失,如何此事一经提议,即刻便得允准?”

又问:“太后,宫中一介妇人,见识鄙陋,三言两语,如何扭转帝心?”

慕容臧不说话,细细收拢唇齿,抿紧不动。

慕容评于是又说:“乐安王与我是否一条心思,并非只有你一人看得清楚。我方才说了,年轻血性,便要谦虚历练,少些自作聪明。”

慕容臧抬头看他一眼,又垂目向下,仿佛在打量自己一双手,良久撑开握紧的拳头俯下身来:“叔公教诲,定当谨记。”

慕容冲悠闲坐在案前,手里握了一张玄色令旗左右地把玩,下人磨好了墨铺好了卷却都被推到一旁,大司马倏忽伸直手臂,挥出旗子,抬高眼眸看向前面,俨然已在调兵遣将了。

“去,”慕容冲拿着旗指向缩手立在一旁为他打着摇风的仆从,发令道:“把赤烈牵出来,咱们去军中一趟。”

换了一身玄衣,领口描细致驼色纹边,窄袖贴身,发高束起。

爱马通身赤色,四蹄修长有力,配上一套崭新马具,只马镫是旧的,却也着人新镀了一层鎏金。

“京师虎旅,好生威风。”慕容凤叹道,侧目一看慕容冲,又笑嘻嘻补道:“今日也算得见了,平日咱们那点功夫,还差得远呢。”

慕容冲得意地拿眼略过着面前这一师。

“将军。”

一直陪同在旁的将领立刻低头答一声“是”,一幅紧张待命的姿态,配一身铿锵甲胄,戈剑在手,倒真像在两军阵前将要受命杀敌一般。

“洛、许、并、冀之师,合起来与咱们虎旅比,谁更胜一筹?”

待命的将领拱拳回道:“回大司马,虎旅为六军之中精锐……“

“精锐?”

蓦地从一旁站着按剑远瞻的慕容泓嘴中发出一声嗤笑,倒不顾及谁的面子是不是面子,直截了当地打断了那将领的话,自行将“精锐”一词轻蔑含玩起来。

那将领显是不满,却碍于身份不好太过将这情绪外露,只稍稍蹙眉道:“回济北王,天子在都,统御六军,六军奉天子命,各守国土四方安宁,而其中虎旅卫都,保天子安危,如此,自然是六军精锐中的精锐。”

“哦?”慕容泓抬高下颔,还是满面不屑,却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只是问:“我听闻,洛师有数月克洛之功。西阵军,所以秦不敢犯;南列兵,是故晋无以入。只是未曾听说,虎旅有何功绩?”

方才慷慨执“精锐”之说的人半张着嘴,竟然无以言对。

慕容泓略显得意,又问:“敢问将军,虎旅从前为谁所掌?”

“桓王在时,桓王帅,桓王逝,则归上庸王所掌。”

慕容泓点点头,手扶着城墙睥睨之下:“我未能得见桓王治军,但见桓王治人;今见上庸王治军,有如见其治人。”

顿了顿说:“初进军中,觉得军中将士个个豪英,如今登上城头,再向下一看,只觉行列松散,不过如此。”

这话说得意味分明,措辞正严,丝毫不带修饰,正像是他该说的话。

若说那将领方才半张口还是“想说却无话”,如今倒是真真正正的“不想亦无话了”,缄口沉默,低下头只当自己是幅背景。

倒是慕容凤问:“你方才说行列松散,我怎么没看出来?”

慕容泓看他一眼,道:“你再仔细看看。”

慕容凤于是翘着脚定睛去看,看了许久还是满面疑惑,转过头来看向他:“当真看不出来。”又看向慕容冲,问:“你可看出来了?”慕容冲也摇头,两人一齐道:“你倒是说说看。”

慕容泓指着对两人说:“你们看,军中兵士各行其是,拉弓的有、横槊的有、竖矛的有,马上的有,马下的也有,呼呵之声参差不齐,且偶有笑语从中来,简直乱如市集。”

“依你看,该怎样?”慕容冲还是不解,问道:“难道要他们统站成四方行阵,拉弓时比齐肩膀、横槊时腰背一线,连呼呵都万人一声,人人不苟言笑,出入不语?”

“此所谓治军。”慕容泓点头赞同道。

“这是什么治军?”慕容冲噗呵一声笑出来,当真是觉得慕容泓的一席论调十分无理有趣。

慕容泓白他一眼,只觉他十分无知。

“的确太过严苛。”慕容凤也说:“治军过松,军心必散;但治军过严,军中又会生出怨恨。我觉得,还是刚柔并济,心散则收,收后再放。”

“四叔从前在时,连府奴误时片刻都要以身自责。”慕容泓这话冲着慕容凤、慕容冲两人:“所以能有帅千人之师破敌数万的辉煌。”

“这正是四叔宽厚所在。”慕容冲说:“以他人之过,惩戒自身,这算什么对人严苛?”

“威信警示,岂能说是宽厚?”慕容泓蹙眉争辩:“你是以妇人之仁,度量为将的谋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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