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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千杯绿酒何辞醉(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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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锷的声名近来很盛啊。”吴必正笑嘻嘻地说。“是吗?”艾可的眉毛一挑。她近来不顺心的事儿也多俞九阙强令她归家休假一事只怕朝野之中已无人不知。这件事的根源在她心里自然要算到韩锷头上。而最近看到韩锷在长安城扶摇直上之势更让她心中做堵。只听她淡淡道:“他也不过出身低贱。在长安城中要毁一个人的声名其实也挺容易的。”

吴必正淡笑道:“对付别人可能容易对付这韩锷只怕就难喽。”说话时他的一双小眼若有意若无意地扫过艾可那怒气勃勃的脸上。艾可眉锋一挑:韩锷的长庚之利也许只有俞九阙才可以加以禁制了。但她的暗器原不只有**针要打败一个人的方式可以有很多种比如: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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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锷哥艾可一清早叫人送来了这个。”韩锷一回宅余小计就把一封信递到了韩锷手里。韩锷一皱眉他在心里极不情愿听到这个名字。随手一放问:“写的什么?”余小计摇摇头他也没有看过。

韩锷抽出信函却见那封函上却只寥寥写了几行字大意是说:“闻韩兄功成回朝光宗耀祖。今舍下有老奴一名名为韩述德似为韩兄生身之父。嘉熹十八年自愿卖身入本宅做奴。现在洁厕行执事。今韩兄衣锦长安岂能更有此撼?故拟于本月二十八日宴于曲江芙蓉圆。当尽邀韩兄朝野友好以睹韩兄父子之团聚。弟艾可敬上。”

韩锷默默看罢脸色微青了青:算是知道这些日子为什么一直找不到父亲了。那信中另附了一份卖身为奴的文契却不是原本只是个抄本。小计见锷哥脸色不好拿过他随手放在案上的文书从头看下脸色越来越怒突然一把揉碎了那封信大叫道:“卑鄙!”

他本来极善骂人可这时怒得却是骂也骂不出了。只见他怔了一下忽一跺脚身子就往门外冲去。韩锷道:“你干什么?”小计一回头已红了眼睛声音因愤怒都嘶哑起来:“我要到宫中去我要尽起龙城卫去杀光怡亲王府杀了那个假爷们杀了她老爹杀了她蛇鼠一窝的一家子!”

韩锷一把抓住了余小计的胳膊淡淡道:“别去。”

余小计却怒道:“锷哥你忍得我可忍她不得!***就是踹翻这九宫九阙我也要杀了那娘们儿!”

韩锷只淡淡道:“龙城卫是用来戍城杀敌的不是用来帮我一个人出气的。他们要交还我老父愿用什么方式就用什么方式好了。二十八日芙蓉园中总还见得着的。他们想看什么就让他们来看好了。”

余小计吃惊道:“锷哥你真的要去?”他藏在舌底没有说出口的话却是:他们是要借此折辱你的!他们就是要借此来折辱你的!韩锷却已放开他的胳膊只淡淡说了句:“虽举世而誉之不加劝举世而非之不可沮……”

说完他就找连玉去处理他的公事去了。

余小计望着他的背影怔了半天才明白锷哥说的是哪两句——那是《庄子》中的两句话锷哥当初教他技击心法曾提到过前面好象还有一句什么“定乎内外之份辨乎荣辱之境”



小计在那里怔怔地想着这句子他听到也有两年了却似今天才头一次明白了它的意思。

是啊“定乎内外之份辨乎荣辱之境虽举世而誉之不加劝举世而非之不可沮”

他细体那几句话中的意味似乎头一次读懂了锷哥为什么是那么骄傲也第一次明白了究竟什么——叫做……尊严。

离六月二十八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小计虽读懂了韩锷的心意也明白了锷哥的处世之道可心里却只觉越来越焦燥。

他从小在里巷中长大负勇斗狠过也有打不过就藏的时候他不怕受挫因为在深心里他跟锷哥想的一样:那些以强权折辱他人者侮辱的永远是他们自己的尊严而不是我的尊严!

是他们不配生而为人而不是我因为弱小不配生而为人!

可整个世界的侮辱冤屈落在他自己身上他可以不在乎但、他不能容忍别人针对他锷哥。

他余小计天不怕地不怕他可不是象锷哥那么淡定的。

因为他知道:无论锷哥的外表是如何的坚强其实他也是会痛的。

可这些话他还无人可说。说与乌镇海吗?只会给乌大哥添堵吧。乌大哥一怒之下可能真的要去烧了那怡亲王府。锷哥手下连城骑与他亲如血肉只要是连城骑中人无人会甘心看他们的主帅受辱。但锷哥不会情愿他们那么做的。这日余小计抱膝又在宫墙上闷坐着好一时看到统领龙城卫的肖珏走了来。肖珏笑道:“小计什么事儿不高兴?”

余小计闷闷的不说话。肖珏是个精明能干的人脾气也与锷哥相似很沉稳很潜忍的。他弯下身与小计并排坐下同在阵前军中并力戳战过的就这么并肩坐着一种信任感就在两个人之间浮了起来。好久余小计才开始闷闷地说了。肖珏先只是静静地听着直听到余小计说完了才问了一句:“那韩帅他是怎么说?”

余小计道:“他说他会去还说什么……虽举世而誉之不加劝举世而非之不加沮……”这话他要说过龙城卫中别的汉子只怕他们就不懂了但肖珏却是读过书的。他默然一晌最后抚了抚小计的头:“我以前就一直敬重你锷哥现在才明白自己为什么敬重他了。”说完他就默默地走开。

可到了六月二十三的晚上余小计却再也忍不住他不要那些哲思上的开解他只觉得:他们这么对待锷哥不公平!他不能容忍这种不公平!他悄悄溜出了宅院这宅中原有他布好的阵势所以他真的要溜却也容易。怡亲王府就在对面咫尺。他要去夜探王府——艾可算什么?他余小计同修太乙门下剑术与大荒山心法不信就救不出锷哥老父!

怡王府重堂深院可这些却难不住小计。那建筑虽壮丽繁复但越繁复的反越要讲究章法他这深究过阵势的人在里面反而不会迷路。天已二更他一层层地搜着那个院子。想象中以那艾可脾气就是关锷哥的父亲也不会关在什么好地方。当日余小计也曾被她囚禁当日囚禁自己的是一个柴房也许她还是把锷哥的父亲也囚在那柴房之中?

他悄悄潜入后园。后花园里花柳扶疏。余小计鼻中嗤地一声冷笑:这些富贵人家不惜财力营造天然其实这么好的园林他们这些只知耽迷旨酒臭肉的人懂得什么欣赏?后花园边上却还有个废园那园子靠近厨后气味极臭。余小计绕了点路进了废园夜很暗他定了定神细辨下方位才找到那个柴房。柴房的门果然锁着——那是一个并没堆柴的空房子本来已废置里面脏乱不堪。一见它锁着余小计就心头一喜知道里面定然关的有人否则锁它何来?

他心细先听了会四周有没有脚步声——锷哥为人坦荡以为艾可只是要折辱他以他的仁恻之心断想不到那艾可会如此的虐待他自己的老父。但那艾可又知道什么“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余小计靠近柴房门口伸出一支手握着那锁轻轻一拧。他当然拧不断锁头却很容易地拧脱了那锁下的绞链把它从木头上拨出。轻轻一开门一股霉味就传了出来。柴房里黑漆漆的小计低叫道:“伯伯伯伯你在吗?”

门内却没有应声。但柴房内分明有人因为有一个老者的呼吸声。柴房内更暗了余小计适应了下才看清那老者的卧处。地上只有一卷脏极了的被子。小计靠上前定睛一看果然是锷哥的老父。他一把把他扶起却闻到了柴房中一股屎尿的臭气。他心头一怒:姓艾的果然就不是人!这些天锷哥父亲可能解手都没出去过。接着鼻头一酸拉住那老人的手道:“伯伯我叫你你怎么不答应?”

那老人怯缩着手在他的手里轻轻抖颤声道:“我不知道是喊我我想不到还有人叫自己伯伯。”

余小计低声道:“伯伯是我我来救你来了。咱们别出声只要出了这院子到了锷哥那儿就再不怕了。我是小计你见过的锷哥的兄弟余小计啊。”那老人却还在害怕喃喃道:“什么锷哥?你是说小锷吗?啊你是……你是……”借着一点泄进门内的微光他终于认出了小计。余小计笑道:“不错我就是小计啊。”

他侧耳听了听园内声息伸手用力一扶。他此时功夫大进已远非一般技击之士所能比搀扶一个老者在他不算什么难事。他身如猿猱几乎把那老者重量全负在身上却没露出一点声息一跃就出了柴房。回看了那房子一眼口里恨声道:“本来该烧了这破王府但今儿是没空了总有一天我要亲手烧了它。”说完他一把那老者背起就向园外悄悄逸去。

※※※

韩锷这一整夜却都缠在兵部里公干。他的事务极烦正在筹算天下兵镇的真正兵力与财粮供应。他也想就此摸清东宫与仆射堂在天下——尢其是京铺之地真正各掌握了多少军队。这些本都为秘事他要找人谈却也要找到可以说的人。整整一夜他都在兵部中和连玉查询卷宗案牍。可不知为什么他心头一直隐有不安。

可他不会让这不安感干扰他的做事。如今局势皇上已老病交加东宫与仆射堂相争当今长安可谓危矣。他即践其位当任其事以他脾气是断不肯让一切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的。虽说万难却总还想一尽己力。直忙到东方破晓他一抬头揉了揉已有些胀的眼看了眼身边的连玉含笑道:“可苦了你了。但还不能睡咱们今天还有不少事。一会儿我上朝时你去抓工夫小睡一刻吧。”连玉腼腆一笑也没说什么。外面帘子一晃韩锷先已警醒一挺身:“谁?”

却见余小计露出头来。韩锷面上一笑:“小计?这时怎么跑了来。”他一挺身走出阁外却见小计是一个人来的身边没有跟人。他脸上一沉不由责备道:“乌镇海呢?不是叫你不要一个人出来吗?你就这么不听话?”但小计神情却与平日大是不同只见他眼圈有些红红的似是才哭过。身上也**的。韩锷大奇奇后一惊怒道:“可是又有人对你下手?”

余小计摇了摇头默不作声。韩锷不知他是怎么了。他本不善说话半晌才问:“小计你别这样。锷哥刚才不该怪你究竟怎么回事?”

余小计低头道:“锷哥你跟我来行不行?”

韩锷一愣余小计却已低着头转身就走。韩锷冲阁内连玉吩咐了一声连忙跟上。余小计却停也不停一直就向外走去。他出了内城就向西岔却一直岔出长安城外。一路上只管低了头。长安城外不远就是泾水的一条小支流小计行到那支流旁边肩头已忍不住地不可控制地抽搐起来。韩锷看得又惊又急扳住他肩膀柔声道:“小计谁欺负你了?”

余小计默不作声韩锷看向他脸上只见他一张小脸上全是泪水眼睛已整个哭红了。韩锷只觉心中一疼轻轻揽住他肩膀——好久好久了小计都没在他面前哭过了就是哭也从不象这次哭得这么凄惨。余小计轻轻挣出了他的手臂奔到河边见到那水身子一软却就跌坐下来似再也撑持不住了似的。

可他又不出声这么无声的抽泣比什么都更能伤人。韩锷也坐到他身边默默地找不出安慰的话更不知该怎么问。余小计半天才止住抽泣惭愧欲绝地把头弯到自己膝上低声道:“锷哥我对不起你!”

韩锷轻轻拍着他的肩:“怎么了你到底说话呀。”

余小计抬起脸道:“昨晚我把伯伯——你父亲救出来了。我去了怡亲王府。”韩锷一呆怔在那里。却听小计那抬着脸强迫自己勇敢地道:“可是现在他死了。”韩锷的脸登时一白。他来不及反应这一句话脸上只是一片空白。父亲……死了?死是什么呢?他今年该还不到五十吧?

余小计强迫自己抬着脸看着锷哥的脸:“我把他本来好好地背出了怡王府也没有什么人惊觉。这时伯伯问我:‘你要带我去哪儿呀?’我那时还很高兴说:‘我们去见锷哥。’可他在我背后声音却都变了直嘶哑着说:‘我不要我不要。’我都愣了不知道他怎么会这样可他坚持着求我说:‘我不要死也不要。’那声音好坚决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回头怔怔地看着他可接着他却哭了。”

他的脸上忽浮起丝凄惨的神情似是当时不懂的现在却开始明白了。

“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头一次见到这么大年纪的人哭。

我想要不先把他背到一个背人的地方慢慢劝他?

他同意了于是我们就来到了长安城外。

我还是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他带出的城城门那时都锁了。

我当时就是把他带到了这里……他一直都不开口说话我也不知该怎么开口跟他说。

过了好半天他才说:‘孩子你是锷儿的朋友吧?

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我现在愧见他。

他是他我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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