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九章
1&这天夜晚，‘春’雷阵阵，电光闪亮。不大一会便是大雨滂沱了。
陈婴宁在‘女’儿余星薇凄厉的喊声过后，跑到了美格家中，在‘女’儿和美格美欣两边应和的哭声里安慰着姐妹两个，陪伴着她们哽咽哀泣。
当大雨砸落的时候，余东方骑车带着王向阳，落汤‘鸡’一样回到了大车队的院子里。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余东方再次叮咛着王向阳；向阳，你是老大呢，千万不敢太难过了。哄好两个小妹妹，她们以后可是指望着你了。
王向阳脱了一身的工作服，擦干了身上的雨水，呆呆地坐在脸盆架边发愣。坐在‘床’边的陈婴宁走过来，说；坐到这儿干啥，赶紧找个长衣服穿上去。淋了一场雨，别感冒了。
看着王向阳坐着没动，陈婴宁只得自己走到王家放衣服的箱子前，找出两件外衣，喊着让王向阳穿上。
陈婴宁等王向阳穿好了衣服，对他说；赶紧休息吧，等天明了，让美格美欣去把你家里的亲戚都找来，看这丧事该咋办。就你这仨孩子，谁也做不了主。我先回去了，有啥事喊我一声。
看王向阳抱头趴在膝盖上，陈婴宁无言地退出王家，冒雨跑回自己家里。
坐在‘床’上的陈纤美看到‘女’儿回来，诧异地说；你咋不多陪陪美格姐俩，这么快就回来了。
陈婴宁一张嘴，就开始哽咽；妈，我看着俩孩子可怜，没爹没妈的。这蒋慧敏也真是舍得，孩子可咋办。
唉，一了百了了，这要是活着，拉扯几个孩子艰难不说了，光这熟人的白眼也是难受死人。蒋慧敏这心直口快要面子的人，她哪受得了这个。她倒是解脱了，可怜就可怜这几个孩子了。陈纤美说完，问‘女’儿；你咋给跑到医院去了？
陈婴宁说；我出‘门’找星薇和美格姐俩，也想着她几个一块儿去玩儿了。先是去学校，院外的树林‘花’园里都没找着。一直找到城墙根下，城河边上。看看天晚了，就到运输队上去看看。走到大‘门’口一打听，正碰上他们那个副队长在叫车要去医院。说是东方来电话，蒋慧敏出事了。是星薇打电话给她爸了，等到我坐着车一块到了医院，东方已经赶到那了。孩子满身是血，说着话都浑身发抖，我还没听两句，就坐地下了。
你这个当妈的，真是不如你闺‘女’能行。这孩子要不是胆大，到那紧要关头，哪还知道打电话呀。这事今天也算是有个好结果了，要是让美格跟着她妈，看见她妈跳下桥去，还不得跟着一块跳，可又得多搭上一条命了。陈纤美叹息说。
陈婴宁说；美格今天要是跟着她妈，蒋慧敏看见了美格会不会舍不得跳桥了？
啥也不管用了，就你说得下午那个情形，魂儿早就跟着走过了。小孩儿的魂丢了，还能喊回来。大人的魂儿要是丢了，喊都喊不回来了。
陈纤美又轻叹一声，对一脸疲惫的‘女’儿说；你去睡吧，跑了一下午了。我等会儿雨停了，给孩子喊喊魂儿，就睡这一会儿，惊醒两三回了。
陈婴宁坚持说；我也等会儿吧，我跟着她一下午了，我喊魂儿的时候好点。
陈纤美听了不再劝说，看着‘女’儿趴倒在自己‘女’儿余星薇的脚边，不一会闭上了沉睡的眼帘。
屋外哗哗的雨声里，夜晚依然显得死一样的沉寂。
隔壁传来了嘤嘤叫着妈妈的哭声，一个训斥的哭声说；別哭了，咱没妈了！以后咱都是没人管的孤儿了！
2&第三天的上午，王家的三个孩子在他们舅舅的主持下，为蒋慧敏举行了简单的葬礼仪式。单位只是在第二天代表工会例行公事的送来了一个‘花’圈，在送葬的这一天，派出了专用服务小卡车，拉送葬的人去殡仪火葬场。
一切都因陋就简了，没有追悼会，没有来宾致辞。到了那天送葬时，连孩子们的舅舅也也借故晕车，没有去送自己的亲姐姐。
这天送葬时，余星薇吊着受伤的胳臂，一直伴随在美格美欣身边。陈纤美调整了一天的工作时间，打理着王家的杂事。另有王向阳的两个同学，始终陪伴了他两天。
这天正逢上‘阴’天，等到了天光大亮，依旧是灰沉沉的。
服务车司机催着赶快上路，说是走晚了警察上岗，路上事多。
等美格美欣捧了母亲遗像，拿了招魂幡，王向阳的同学点燃了白鞭炮。鞭炮噼里啪啦响起时，王家舅舅喊着起灵，一行人开始向外走。
王向阳端着瓦盆烧纸的灰烬走在前面，舅舅催促着说；使劲摔瓦盆呀，摔呀！
看到王向阳无动于衷地向前走着，舅舅再次气恼地大声说着；你没听见吗？我叫你摔瓦盆！
王向阳突然端着瓦盆跑了起来，跑到转角顾家的紧锁着的房‘门’前，把瓦盆举过头顶，摔到了顾家紧锁的大‘门’上。黑‘色’的烧纸和香灰，顺着头顶飘落了他满脸满身。他站在那里嗷嗷地嚎叫着。
陈纤美走到王向阳跟前说；行了，走吧！别再让你妈‘操’心，让她平平安安的走吧！
两个同学走向前，把王向阳拉着走向汽车。
到了汽车旁，舅舅说；向阳，我这一阵身体不好，晕车。殡仪馆我就不去了。
王向阳自顾上车，沉默着没说什么。
陈纤美说；人都走了了，该上哪上哪吧！
舅舅没等汽车发动，就转过身，背道而去。
3&接连着两天夜晚，我听到了亲切温柔的呼唤。
在这呼唤声里，我看到月光透过云层，‘露’出纯洁明亮探望的脸。
在这呼唤声里，我看到星星迫不及待地想一窥究竟，眨着无数个好奇的眼。而我却在这呼唤声里沉睡入梦，感觉睡得分外安稳、香甜。
我知道，这呼唤不是在叫我，她是在叫着姐姐的小名，可我同样感觉到了夜的寂静美丽，她宽厚无比地把爱充满人间，让母亲的怀抱温暖、舒适、安全！
——小‘玉’，回来了！——小‘玉’，回家了！——小‘玉’！不害怕了，爸爸妈妈在家等着呢，赶紧回来了！——小‘玉’，回来了！姥姥买了大苹果了，姥姥等着小‘玉’回来吃呢！
小‘玉’真的回来了，小‘玉’不害怕了，跟爸爸妈妈回家了，回家吃饭了，回家睡觉了，回家睡个大懒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