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太后与陆皇后坐了一会儿, 便告辞离去了。>
太后与皇后, 与太延里的夫人小姐们有所不同, 是最为尊贵之人。兰姑姑有心, 特地提点了姜灵洲几句。>
房太后是个好脾气的人, 和陛下虽是半路搭伙的母子, 却待陛下极好, 极是溺爱。>
而那陆皇后则唤作陆之瑶,出身胶州陆家,乃是萧骏驰亲手替萧武川择出的妻子。去年孟秋, 恰在姜灵洲自华亭发嫁之时,这位陆皇后也从胶州嫁到了宫里。>
兰姑姑说了几句,都没提到那梁贵妃。姜灵洲对这梁贵妃有些兴趣, 毕竟这名贵妃娘娘与她齐名, 乃是大魏的第一美人。于是,她问道:“兰姑姑, 那梁贵妃又是怎样的人?”>
谁知, 兰姑姑的表情一下子冷了起来。>
她冷哼了一声, 露出轻蔑不屑之色, 道:“这等腌臜之名, 怎能污了王妃娘娘的耳?”>
姜灵洲心底微愕。>
能让兰姑姑说出这样的重话来, 看来那梁贵妃确实是个不简单的人。>
也不知今天的生辰宴,那梁贵妃会不会来。>
|||>
快到晚膳时,前头含章殿的内侍便来请姜灵洲了。她携了兰姑姑和白露、蒹葭几个, 施施然上了软舆, 去往了含章殿。>
夜色初浸,华灯如豆。含章殿里,已有一番凡俗热闹,雕梁画栋、锦绣横陈。还未跨入殿中,便已闻得细腻酒香,惹人心醉。>
内侍在前面引路,一边走,一边说道:“陛下同两位王爷想要小聚一番。是故,请摄政王妃移驾后殿,赏诸位主子一点儿光。”>
原是萧武川少见地将男人和女眷分开了。>
后殿里明光不减,华彩明媚。殿下坐着一部女乐,怀中抱着琵琶与檀木五弦,红罗绕身,乐声如诉。当中还站着个歌博士,手持拍子,且拍且唱;此外,玉瓦金阶,浓香醇酒,满堂俱是旖旎奢侈。更有那殿上坐着的数位佳人,绿鬓高耸、玉蝉横插,犹如枝头结花,层叠妩媚。>
房太后见到姜灵洲来了,连忙起身亲迎她:“瞧瞧,主人翁来了。”>
陆皇后同几个妃嫔也在一旁陪笑。>
“皇儿说与竞陵王、毫州王许久未见,想要聚一聚,这才将他们叫了去。”太后搭着姜灵洲的手,亲自扶她到侧位上坐下,笑道:“摄政王妃今天便同哀家与哀家的儿媳姐妹作伴吧。”>
歌博士手持拍子,转了一圈,嗓音柔媚地唱道:“射生宫女,拾弓各张。隐花裙儿,红妆粉敷,换了男儿打扮,英姿勃勃……”>
宫女鱼贯而入,手端珍稀佳肴。群裾一旋一扬,犹如一片嫩色的浪花。>
陆皇后抬眼扫一眼殿门,见那处久久不见人影,便扬手招来自己的宫婢,小声道:“去催一催景韶宫的那位。摄政王妃已经来了,叫她勿要怠慢了。”>
婢女点点头,小步出了宫门。>
房太后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陆皇后,便从婢女手中接过了一个狭长的盒子,放在了身侧的姜灵洲面前:“摄政王妃,这是哀家备下的生辰之礼。摄政王妃看一看,可喜欢么?”>
兰姑姑上来打开盒盖,见那盒里装的是一卷画轴。展开一看,那画上绘着一匹骏马,栩栩如生、姿态如奔,画工极好。看落款,也是一副大家之作。>
“太后娘娘所赠,我自是喜欢的。” 她答。>
“喜欢就好。”房太后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掌。>
陆皇后见状,也想拿出备下的礼物。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声通报。>
“梁贵妃到——”>
话音毕,殿门口便出现了一道袅娜身影。但见那女子云鬓堆鸦,繁缀如星,一袭石榴色宫裙鲜艳似火;又兼之她艳妆华钿,红菱凤目,愈显得整个人光彩夺目、艳压群芳,竟隐隐有喧宾夺主之势。>
她施施然跨入了殿内,妙目微动,目光傲然扫过四座,道:“妾身身体有恙,因而来迟了一些,请太后娘娘恕罪。”>
请太后恕罪,却绝口不提摄政王妃与皇后之名。>
一看到梁绿蕙,陆皇后便暗暗咬紧了牙关。她努力咽下心底厌恶嫉妒,面上端庄道:“梁妃妹妹向来身子弱,太后娘娘想必不会怪罪于你。”>
梁绿蕙懒懒抬眼,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陆皇后,慢悠悠道:“是了。妾身不如姐。想姐姐在胶州那等地方时,常常跑马奔走,与民为乐,因而姐姐身体康健结实。妹妹着实羡慕的很。”>
陆皇后差点没端住脸上的笑容,戴着护甲的手指狠狠扣住了桌角。>
她出自胶州郡的贵胄世家,可胶州郡在太延贵介眼中不过是偏远乡下。自她嫁入宫里,梁绿蕙便时不时用陆皇后的出身来刺一刺她。>
梁绿蕙讥完了陆皇后,这才正眼瞧了姜灵洲。>
坐在太后身侧的姜灵洲并无盛装华服,花簇低低,钿头轻薄,却依旧引人心驰神往;恍若带雨梨花,又似初开新月,便是将风花雪月往她身上套去,也并无不合。>
梁绿蕙露出一道风情万种的笑来:“原来这便是河阳公主,果真不负盛名。”>
殿中的人听了,脸色俱是微微一变。>
这梁贵妃不称“竞陵王妃”,反而呼她为“河阳公主”,莫非是不认她这个王妃?>
“梁妃。”房太后款款开了口,声音软和地说:“你来迟已是失礼,莫要再对摄政王妃失敬。快快落座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姜灵洲原本正在一旁看好戏。她听到太后忽然提起“摄政王妃”,这才想起这是自己的生辰宴。于是她连忙笑道:“梁妃娘娘快坐。”>
诸位妃嫔皆到,太后拍了拍手,便有伎子进来献舞。先是一群锦袄童子,持剑器而舞;又是一小团如花教女,合着乐声翩然而动;后又有绑着辫子的胡女,献上了满是番邦风情的舞。>
姜灵洲靠在椅上,总觉得有人似在看着自己,循着视线望去,原是坐在左侧的梁绿蕙,不避不让地盯着她,眼里满是挑衅之意。>
姜灵洲觉得有些奇怪。>
她有什么值当梁贵妃挑衅的?>
她是竞陵王妃,而梁绿蕙是陛下宠妃,两人着实没什么交集。这梁绿蕙不盯着陆皇后狠狠地看,反而盯着她,是个什么道理?>
乐声微顿,梁贵妃忽而遥遥问道:“妾有一问,想问河阳公主。”>
不等姜灵洲回答,陆皇后已是肃然眉眼,喝道:“梁妃,这可是竞陵王妃。”>
梁贵妃美眸一横,瞪了陆皇后一言,随即不情不愿地开口道:“竞陵王妃。”>
“无妨。”姜灵洲笑着,用杯盖轻掠了一下茶盏,道:“贵妃娘娘问吧。”>
“妾身想问,”梁绿蕙抬起面孔,露出讥诮神色:“竞陵王妃既为齐国公主,又为何弃国而不顾,攀附权贵,远抱我大魏?你齐国子民尚身处水火,竞陵王妃却在此处坐享人间泰平,真是羡煞旁人。”>
说道“羡煞旁人”,梁绿蕙竟有些咬牙切齿之意。>
她这一串问题,个个尖锐迫人,堂上氛围亦随之一冷。献艺的伎子面面相觑,纷纷退到一旁;女乐也停了手里的琵琶,低着头不声不响。一时间,厅堂里极为安静,落针之声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