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 李云深重新愿意抱他,是不是说明,他那颗榆木脑袋终于有了开窍的迹象?>
“公子?”刚刚摸进来的暗卫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
公子今日心情似乎格外不错,对着一碗清粥笑了差不多有一刻钟了, 粥也没怎么吃,看着倒像是有些舍不得似的。>
谢青吾丝毫没有克制自己内心愉悦想法,粥是李云深专门吩咐给他炖着的, 清淡软糯加了一点青州少的可怜的鸡丝和香菇,又顾忌着他的胃不好,一直用文火温着。>
这般用心,由不得他不高兴。谢青吾愉悦的勾了一下嘴角, 心情大好, “舅舅那边怎么样了?”>
“回公子,半个月前一切就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调兵南下, 最多两日便可抵达济明——将军的意思是安支山那边刚出了状况, 这时候南下雪中送炭,也给公子在王爷心上添两分重量。”>
“舅舅当真是这样想?”谢青吾慢条斯理的往嘴里喂粥,闻言一哂, “真不是最近边关太平太久了手痒?或是,准备过来揍王爷一顿?”>
闵阳郑氏手下三万郑家军, 乃是边关一霸, 世代盘踞此地引来了皇帝的忌惮, 当年说是天恩浩荡, 降旨接朕将军独子进宫,随诸皇子一同在国子监学习,看起来的确是无上荣宠,但事实上也不过只是重臣送子进京为质的老套戏码罢了。>
可郑氏不能后继无人,朕老将军这一辈子嗣稀薄,男丁统共只得了这一个,一旦入宫为质,郑家军便没了少将军。>
郑老将军一夜愁白了头,庶日老泪纵横的往皇城一连递了数十数道折子,皇帝斟酌良久,朱批一句,朕记得卿府上还有一位千金。>
三日后,郑老将军含泪将从小体弱多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女儿送上了入京的路,那便是谢青吾的母亲——郑婻。>
郑婻进宫后皇帝才稍稍安心,为安抚郑氏赐封闵阳县主,然后一直在宫中养到及笄之年,由皇帝亲自赐婚谢国公府嫡子,如今整整三十年过去,也只有郑氏上京述职,以及郑老将军过世才匆匆见过两面。>
按身份说正在郑婻母家也是显赫氏族,但奈何相隔太远,十年八载不能世上一面,谢国公年轻时碍于家族颜面对郑婻也算得敬重,相敬如宾也过了些年,等后来他真正当家,有了宠妾幼子,郑婻处境便越发艰难起来。>
这些事郑氏不是不知道,但同样无能为力。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们又远在千里之外,根本不能为郑婻撑腰。>
据说郑老将军离世时,最后一刻念叨了不是家国天下,也不是身边嫡子儿孙,而是至死无法相见的小女儿,临去时还一直嘱托儿子一定要尽可能照顾女儿。>
郑殷也一直认为妹妹是替他入的京,这些年来一直心存愧疚。>
所以,京中传消息来说谢青被成王殿下坏了身子,陛下无奈下旨赐婚时,一直安分守己窝在青州,生怕动作过大招致皇帝疑心引来灾祸的郑殷第一次硬气起来,以郑氏三万郑家军的名义上书,要为谢青吾讨一个公道。>
隔了那么远的娘舅肯不惜一切去为他讨一个公道,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但万一陛下因此取消婚事,转而将李云深打一顿了事,那他费尽心思岂不都做了无用功?是以连夜写了书信差人快马加鞭送往边疆,这才将人安抚下来。>
郑殷虽然对自家侄子喜欢男人的事有那么一丢丢,无语,但心里对妹妹侄子的愧疚很快让他觉得什么都能接受。>
但后来李云深大婚当日作死闹了喜宴的事,还是传回了郑氏,嗯,这就导致郑将军看他家侄婿十分的不顺眼,我家青吾委屈自己嫁给你的没权没势还不得宠的皇子,你不说宠着也就罢了,身边三妻四妾还没断过,隔了千里之遥 ,都还听说你嫌弃我家青吾。>
——找抽呢是不是?>
暗卫思及此 ,不由的咳了一声:“将军说他的确很想会会侄、侄婿,也听说过王爷在战场上的事迹,想、想交交手——咳,当然将军主要还是想见公子,距上回公子随大小姐回闵阳探亲已经六年有余,将军说一晃眼公子都已长大成人,公子的婚事正赶上边关起了战火,没能去给您庆贺给您撑腰,心里始终有些过意不去……”>
“没什么,都过去了。”谢青吾垂了垂眼帘,倒是幸好舅舅没来,不然和李云深打起来了,他帮哪边都不对。>
武将果然都喜欢以武会友么?谢青吾扯了下嘴角,摇了摇头,“雪中送炭就不必了,不过是些散兵游将伤不到王爷 ,之前能和御林军对峙许久,也不过只是王爷动了恻隐之心罢了——让舅舅先不要有所动作,我怕万一王爷又想差了,我难得哄回来。”>
李云深对他的忌惮,他从来都心知肚明。然而,无可奈何。>
他对外人一向的是算不得什么好人不错,但对李云深,狐狸尾巴都藏成兔子尾巴,让他欺负来揉搓去了,这人怎么还对他动不动就一副提防的不行的模样?>
自己到底是在哪儿给了他不能信任的印象?除了新婚当日爬上他的床圆房之外,自己哪里对他耍过心机?>
他家二傻子对什么事都傻得让人心疼,怎么就对单单对提防他这事儿聪明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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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说不准这也是对他别样的上心?>
这样自我安慰了一下,忍不住又有些想他了。这人出去了不到半天,自己就开始牵挂,日后还不得被他吃的死死的?>
——算了,早多少年前就栽他手上了。>
“你派些人去安支山看看,别惊动御林军,能帮则帮,尤其别叫王爷被人伤着——最近 ,来劫周福林的人动的倒是勤勉,你看好了,别出了什么差错,毕竟——”>
眉眼弯了弯,指尖摩挲手上瓷白的瓷勺 ,慢慢攥紧勺柄,像在虚空中攥紧的某个人的掌心,而后,将最后一口粥喂进的嘴里,“毕竟我可是要凭这个当聘礼换人以身相许的。”>
拆骨入腹,吃干抹净。>
说完搁下碗,露出点志在必得的隐约笑意,怎么可能得不到呢?他如此费尽心机不惜一切,不可能再让人从手里溜丢了。>
——绝不可能。>
外面突然吵嚷起来,楼上楼下来来回回走动的声音连绵不绝,谢青吾皱了皱眉,“又出了什么事?”>
暗卫侧耳倾听的片刻,斟酌道:“似乎是全南与陈将军醒了。”>
……>
这一战出奇的顺利,原本听说青州开仓放粮,乱军军心便已有些动摇,都是被逼无奈才揭竿而起,如今听说朝廷开仓放粮重置田地,谁又真想这样提心吊胆的过日子?生怕哪一日就死在了战场这荒郊野外。>
李云深旁的不行,也就行军打仗不错,只用了两日便将乱军逼回了对岸,却没有继续追剿,消息已经传出去了,相信不久对岸便会有逃兵出现,等最后只剩下些冥顽不灵之人,再动手不迟。>
不过都是些被天灾人祸逼到这一步上的可怜人罢了。对待敌寇自然是不可心慈手软,但这些都是大周的百姓,不能滥杀无辜。>
李云深勒马站在岸边,穷寇莫追,现在还不肯投降的大多已经不是为了生存迫不得已起兵的百姓了,而是尝到权力甜头的野心家。>
但大多数都是无辜百姓,能不牵连最好,到底还是贪官作祟,怪不得平民起兵。>
——若有一日,他能真正在朝中说得上话,不再这样只知带兵打仗,如果,有这个可能,他想给这座江山来一次肃清,动那些父皇因权力制衡而一直不敢动的所谓世家,清那些只知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还这天下一个海晏河清一个太平盛世。>
但他如此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帝王的人选,那些帝王权术他向来是学不来的,再者,父皇属意的储君也并非是他,父皇,从小到大 ,就从未喜欢过他,又如何会将储位交给他?>
唔 ,突然有点难过,然后,想谢公子了。>
感觉有点委屈,想找人说说,或者,不说话也不是不行,只要在身边就好,就是突然想,如果谢公子在身边就好了。>
——别人不行。>
握紧缰绳的手紧了紧,好半晌,成王殿下终于找到一个好的借口。>
“全南这两日应该就要截去双腿了,本王放心不下,安支山这儿暂时不会有什么大事,本王先回济明城一趟。”>
然而,并没有人回话,这里本就是他做主,日常除了混熟了,没大没小习惯了的杨子仪哪个那么不长眼对他有什么异议?>
但这人心虚嘛,总需要找话说说,所以其实算是,自欺欺人?>
李云深觉得自己可能有点着急,一路飞奔回济明城时心里还有点突突跳,等终于看见暮色中连绵的城郭时,他鬼使神差的将马勒住了,装作,嗯,我一点没有着急,我一直很稳当,我闲庭漫步一样晃回来的,本王真的没有着急想看见谁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