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吾以手抬起李云深的下巴, 他刚刚准备自尽,嘴里不停的溢出鲜血,若是再晚上一分怕是——>
“想死?”谢青吾缓慢的给他擦去嘴角的血迹,觉得心脏都疼纠扯在了一起, 可能是痛的狠了,他竟然还能硬生生的挤出一丝笑意来,“你就打算这么死了,不管跟着你的将士?”>
李云深被迫抬眼看着谢青吾身后, 密密麻麻的将士哀嚎呻/吟着,身上无不带着伤,大夫还在不停的上药施针救治。>
“我知道你舍不得他们,所以从一开始就不曾下杀手, 你带来青州的五百将士, 一个都没有伤亡。”>
能做到这样精准的控制不知用了多少的安排和多出他几倍的兵力, 为的就是在这一刻逼着他活下来,自己费尽心机才走到这一步, 怎么可能让他自尽呢?>
“你如果死了, 就等着他们全部过来给你陪葬吧, 你要,想好了。”>
“你——”李云深几乎连不成字句, 一开口嘴里就不断的涌出鲜血,“你到底想, 怎样?”>
“我想怎样你不知道吗?”谢青吾涩声道, “我从一开始想要的就只有你, 可你硬生生把我逼到了这一步。”>
他小心翼翼的伸手捧住李云深染血的脸,拨开他脸上沾血的碎发,尽可能的露出一个笑来,然而看起来却是比哭还要难看:“你每次同我亲近的时候是不是觉得恶心?厌恶?那就,再委屈你一些吧,你留下,我放杨子仪走,我放他们走,一个都不伤他们,好不好?”>
“老大!”杨子仪眼睛红的几乎滴下血来,不顾一伤的伤疯了一般往李云深的方向挣扎,“我不走!我他妈宁可今天战死!老大!你起来啊!我就是死在这儿也不让你跟这个混账走!”>
谢青吾面如寒霜,或许是嫌杨子仪太吵,冷冷开口:“聒噪。”>
陈林知道此刻的谢青吾根本就是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这时候谁敢刺激他他就敢杀谁,闻言顿时一个手刃劈下,杨子仪立刻便消了声。>
“谢公子接下来的事就由你善后,我带他,”陈林窒了一瞬,低头看着杨子仪,声音莫名柔和下来,“我带他去治伤。”>
追随李云深多年的亲随听见谢青吾拿他们威胁李云深,有些骨气的都开始拼命挣扎,场面一时混乱不堪,但到底因为人数差距太大再次被制。>
“不光他们,还有宋城,陈家,你想一死了之我就杀了所有人跟你陪葬,反正我已经一无所有,哪怕把整个大周毁了又怎样呢?你死后还要和我同穴,你到死都不可能离开我。”>
他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森寒恶毒的话:“你要想清楚。”>
山林安静的仿佛没有任何声音,许久以后才听见一点微弱的仿佛随时会被风声淹没的声音。>
“我,跟你走。”>
已经到了这一步,事实上,他确实已经没的选。>
“将军——”周边将士再次挣扎起来,又是一片兵荒马乱,甚至于有人想自尽,但郑家军几乎是严严实实的把人扣着,硬是没有一人成功。>
而无论身边再如何喧嚣,谢青吾的目光都未曾分出一缕,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的人,在某些瞬间甚至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你,再说一遍。”许久,他才能发出声音,嗓子里像是含着碳火,生生将这样简单的一句话烫出深切的沙哑和颤抖。>
“只要你放他们走,”李云深支撑自己的手颤抖的厉害,四肢百骸的经脉都在此刻彻底的剧痛起来,“我,跟你走。”>
他话未说完便被人一把搂进怀里,谢青吾拼尽全力克制着自己几乎抑制不住的颤抖,轻柔的亲吻他染血的鬓角,一下又一下,似哭似笑的呢喃:“好,我放他们走,只要你肯留下,只要你肯留下就好……”>
后面的事李云深便是一片混沌了,只依稀记得他被谢青吾抱在怀里,那人指尖颤抖的解开他的重甲,而后似是看见他一身的伤发了火,有什么滚烫的液体坠落到他脸上,而后便是那人一连串的道歉,一迭声的在他耳边说着对不起。>
他听的迷迷糊糊,后来终于撑不住昏迷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在荥阳城里,宅子还是他当初奉旨赈灾住过的那座,细碎的阳光照过记忆中熟系的房间,而后在眼前氤氲成一片模糊的光明。>
——竟是恍如隔世。>
身上的伤已经被尽数包扎好了,伤口也已经细细上好了药,也不知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大概是用了最好的伤药,这伤竟然已经好了个差不多,动一动倒也不怎么疼。>
他没看见谢青吾,守在榻边的老大夫告诉他,他已经昏迷不醒了八天了,如果今天再醒不过来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末了擦着额角的冷汗松了口气:“还是公子你命大,也亏得你醒了,否则这荥阳一城的大夫怕是都要为公子你偿命。”>
这倒的确是谢青吾会做的事,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
他被喂着喝了点水,才能勉强发出一点沙哑的声音:“他呢?”>
大夫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谢公子为你求药去了,你一直昏迷不醒,公子听说西边药人谷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奇药,公子怕你醒不过去连夜亲自赶去求了,方才已经传信过去,大抵今夜便能回来,你可要等一等?”>
杨子仪他们安危未定,确实还要等一等的,他都已经把自己卖了,绝不能再让他们出事,但他伤还未好,精神不济,说等一等也至多等到天黑便实在忍不住睡了。>
半梦半醒之间是被人吻醒的,那人把手伸进被子里,两下除尽他衣裳,而后钻进被窝里。>
他睁着眼怔怔看着房梁,双手紧握成拳,生平第一次对他的亲近颤抖,半晌,才僵直着身子道:“你就这么等不及?”>
谢青吾放在他心口的手一顿,近乎安抚的低头吻了吻他的发,苦笑,“别怕,我还没那么禽/兽,这么多年我都已经等了,你身上有伤我不乱来,不过就是脱了衣裳检查一下伤处——还疼不疼?”>
见人不答他也不觉受了冷落,只是柔声解释。>
“我去药人谷求药才不在你身边,不是故意不等你醒过来,你莫怪我——我方才听大夫说你刚醒来问我了,是担心我还是想我?”>
李云深避开这人连续不断的亲吻:“你是死是活,去了哪里与我何干?我只是想问杨子仪现在如何,他们——”>
“在我的榻上别提别的男人,你要清楚。”谢青吾一口咬下去,手在衣衫下抱紧了人的腰。>
他险些就以为他出了事,如今看见他完好的在自己身边,已经再不想去想其他。>
……杨子仪都不许提。>
李云深挣扎了两下,没挣开,干脆懒得顾忌自己身上的伤口,咬着牙抬起刚刚伤了筋骨的手臂,一把把人从身边掀开了。>
“我留下任你处置,你放杨子仪他们走,既然是早先说好的事,我现在不知道杨子仪的安危,你又凭什么碰我?”>
谢青吾几天几夜不曾合眼,身上的本来就还有伤,明明李云深没有什么力气却还是将他推的一个踉跄,亏得及时撑住榻便才没有直接摔下榻,不知是否踉跄的时候碰到了伤口,疼的他身子一颤。>
刚抬起眼便对上李云深冷的彻骨的目光,整颗心都不可抑制的抽痛了一下。>
——这桩交易,他还当真是算的清楚。>
“好,不碰你。”他勉强冷笑了一下,觉得在这人冰冷目光下的自己,越发显得龌龊和不堪,倒也没什么不对的,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把心上人困在身边的自己,本来就已经不堪入目。>
“已经用青州死囚的尸体替代了他们,杨子仪已经退走北疆投向宋城,那里毕竟是你经营多年的地盘,想必不久便能安顿好了,我过些日子再带消息过来看你。”>
在李云霁手下抢人,哪怕是陈林配合也并不容易,转移还需要时间,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谢青吾伸手拢好衣衫,微微冷笑了一下:“好好把伤养好了,到时候记得洗干净了在榻上等着。”>
李云深:“……”>
真是,活了两辈子了,想都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人这么甩狠话,洗干净了在榻上等着?他是怎么到了这个地步——>
虎落平阳被犬欺,他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