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衍厅是个四方院子。>
靖宝与鲁平定被分别关在两间房内。>
一日三餐都由馔堂的伙夫送来,不沾荤腥,只有清粥和小菜。>
夜间也不给回斋舍,国子监备下一套被褥,就席地而睡。>
对靖宝来说,抄书,席地而睡都不是难事。>
但一日三餐只有素菜清粥,那可太难了,她这人口味虽然清淡,但不代表她吃素啊。>
恰恰相反,她是无肉不欢,尤其偏爱甜食。>
她只得自己安慰自己:报仇,总是要付出些代价的,这是老天爷对她设计害人的惩罚,哪怕那个石舜是个大恶人。>
另一屋的鲁平定挨了二十记板子,整个手心血肉模糊,进绳衍厅的第一天就听他哀嚎不断。>
夜间,更是发起烧来,说一夜的胡话。>
到了第二日天亮,烧不仅没退,反而厉害了。>
看管的人怕出事,向上回禀,不消片刻,沈长庚带着谢良匆匆赶来。>
谢良一搭脉,心下便有了数。>
原是邪风入体,受了惊吓,于是一边施针开药,一边派人去请他的家人来。>
鲁家就在京城,是个官宦人家,家人得了讯匆匆赶来,一问前因后果,屁都不敢放一个,直接把人带回府养病。>
鲁平定一走,整个绳衍厅就剩下靖宝一个人。>
夜间,她抄书抄累了,便偷偷往院子里溜达,抬头看看月亮,低头背背书。>
夜风吹来,凉凉习习。>
她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还挺清净。>
七天时间一晃而过。>
靖宝走出绳衍厅的时候,小脸瘦了一大圈,越发显得有些弱不禁风。>
顾长平冷眼看着,眉头又皱了起来,眼睛望向别处。>
靖宝见顾祭酒和沈监承都站在拱门处,脸色一敛,匆匆上前下跪行礼。>
腿刚曲下去,胳膊就被扶住,隔着布料,她都能察觉到那人掌心的热度。>
“不必跪了。”>
顾长平收回手,负在身后:“有几句话,你且听着。”>
恰好此时,一抹斜阳的光,从庭院落下来,落在他青灰色的直裰上,仿佛洒下了金粉金沙。>
靖宝垂下眼帘,低声唤了句:“请先生教诲。”>
顾长平道:“石舜一案,刑部昨日已定了性,属于意外。”>
靖宝诧异的抬起头。>
这么快?>
石家甘心?>
顾长平看着她目光流转,声音故意一沉。>
“你以后须得吃一堑长一智,凡事不可私做决定,再有下次,逐出国子监。”>
靖宝吓得赶紧应了:“学生再不敢了!”>
顾长平:“若有人欺辱,也不必害怕,可上报沈大人,沈大人最最刚正不阿,会为你作主。”>
沈长庚昂了昂头,脸上恰到好处的摆出一个“刚正不阿”的表情。>
靖宝心下一暖,身子偏向沈长庚,行一礼。>
顾长平:“以后遇到石家人,能忍则忍,能躲则躲,丧子之痛,失弟之悲,非常人能受。”>
靖宝就算再幼稚,也能听出这几句话是在提醒她:石尚书少了个儿子,石虎少个兄弟,一定会报复回来,要自己小心。>
这是大大的善意!>
靖宝心中感动,赶紧鞠躬行礼:“学生谢先生提点。”>
顾长平“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靖宝弄不明白他的意思,问:“学生可以走了吗?”>
一句傻话。>
不走,难不成留你用饭?>
顾长平背过身,大步离去。>
沈长庚赶紧追过去,凑近,压低声道:“哪个说要把她赶出国子监的,我怎么瞧着你是在处处维护她啊?”>
顾长平冷笑:“你哪只眼睛瞧出我在维护她?”>
“姓顾的,你就装吧,你就!”>
沈长庚翻了个白眼,“七天的惩治,必要是十五记板子的。你不让她挨板子,却让她住满七天,不是在维护她是什么?”>
顾长平:“她的错没那么大。”>
“你当我傻吗,石家停灵七天,你把她关起来,恰恰是在保护她。”沈长庚一语道破。>
顾长平看了他几眼,认认真真道:“长庚,人傻一点,活得长!”>
“……”>
沈长庚打了个激灵,姓顾的想杀人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