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遭殃的是村小的李老师。
李老师是隔壁盘龙村的人，村小四点半下课，他看一下学生们的作业，或是备一下课，通常五点半左右会离开学校回家，两个村离得不远，只要穿过一片稻田就能抵达，慢慢悠悠的走，最多也就半个小时。
他通常会一边哼歌一边欣赏着路上的景致，到家的时候再画上一幅简笔画来抒发情感，在盘龙村，大家都会戏称他一声‘诗人’。
这天放学，周枝枝塞给他一颗糖，小脸十分严肃：“李老师，你来我们家吃饭吧，我舅舅送你。”
李老师的确心动，他对孟晓夜的情意在短短几天内就急速升温，想着也有好几天没见孟晓夜了，还怪想的，点头就应了。
但快到跟周家时他脚步一顿，改变了主意，说：“枝枝同学，老师今天家里有急事，要赶回去处理，明天晚上我去你们家家访。”
他上了一天的课，身上全是粉笔灰，虽然还没到夏天，但他汗多，外套一套外人看不出什么，但他自己浑身汗渍渍的，怎么也别扭。
既然心里装了孟晓夜，他就希望在他们有限的相见里，都能给孟晓夜一个良好的印象，这样以后他请媒婆上门保媒的时候，成功率才会增加。
周枝枝极力挽留，李老师还是走了，结果在半路，他被人套了麻袋，打得半死不活的，被人发现的时候天都黑了，手里紧紧握着一颗糖，大家怎么掰都拜不开。
是谁打的他，李老师说不出个所以然，但对方的警告他记着，对方让他离孟晓夜远一点，不然就打断他的手脚，让他这辈子都做不了老师。
李老师想起那天在孟晓夜家里看到的那个老胖子，莫名觉得这事跟老胖子有关。
孟晓夜接到李老师出事的消息已经是三天后。
周冰冰去上学，她带上礼品，和周枝枝以及其他的学生家长一起去医院探望李老师，等别的学生走开，孟晓夜问李老师：“打你的人，是不是跟我有关？”
李老师避重就轻，干脆把心事挑明：“晓夜你别怕，我扛得住，也能保护你们。”
“谢谢李老师，但不必了。”
孟晓夜拒绝完，从包里拿出两千块：“连累李老师受伤，我很过意不去，这些钱是我赔给你的汤药费和营养费。李老师好好休息，同学们还等着你回去上课呢。”
李老师捏着那钱，心情复杂。
两千块，他教书教一年都拿不到，孟晓夜出手就是两千块，他凭什么说照顾人家？难怪人家说不必。
孟晓夜气冲冲地出医院，走得飞快，周枝枝被她牵着，跑得差点飞起来了，后来实在跑不动了，干脆抱着孟晓夜胳膊，双脚一摇，勾住孟晓夜的腿：“妈妈，枝枝跑不动了！”
孟晓夜走得快，冷不防腿被周枝枝勾了一下，当下就绊到摔了，关键时刻，孟晓夜把周枝枝往怀里一摁，自己背部先着地，承受了大部分的冲力，疼得她嘶嘶叫。
周枝枝懵了一下，赶紧爬起来：“妈妈对不起，枝枝下次不会了！”
摔得实在有些狠，孟晓夜一时半会爬不起来，周枝枝努力拽都拽不起来，急了，哭腔都出来了：“救命啊！救救我妈妈！妈妈你不要死，妈妈不要死！”
说着小心翼翼去亲孟晓夜：“枝枝抱抱妈妈，枝枝是小福星，妈妈不会死，枝枝不让妈妈死！”
大概是缓过来了，孟晓夜回抱周枝枝，撑着坐了起来，脱掉外套，用里面那件衣服的衣襟替小姑娘擦眼泪：“枝枝，妈妈没事。”
周枝枝死搂着孟晓夜好一会才松手，问她还痛不痛。
孟晓夜摸摸后背，奇怪了，刚才还痛得起不来，这会怎么又一点感觉都没有了？难道是痛到麻木了，所以没有感觉？
拉着女儿折返医院，孟晓夜让医生给拍个片。
拍片可不便宜，恰巧旁边那个医生是上次救周龙的主治医生，就和同事一起给她检查，最后说她腰没事，别的地方也没受伤，医生说没必要拍片，但孟晓夜坚持要拍，就拍了。
拍片结果显示，她的背、腰、以及肋骨确实没什么问题，就是背部的小擦伤，也只是破了皮，渗了一点小血出来。
医生把片子给她：“年轻人惜命一点是好事，但也要学会相信医生啊！上次你就做得很好。这次纯粹折腾钱。”
孟晓夜笑：“我一个寡妇，孩子还小，不能不惜命，钱没了可以再赚，但是若是身体不行了，或是落下了命根，或是干脆死掉，我两个孩子怎么办？”
医生感叹：“一百多块啊，赶得上人家一个月的工资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能押着医生给自己拍片的，应该也没有多缺钱。
母女两人临走的时候碰到一男一女往急救室那边奔，五十多岁，看着很急的样子，周枝枝被孟晓夜抱着往旁边让了让，突然听到其中男的那个说：“这倒的什么霉，好好的在那卖衣服，怎么就被人打了呢？”
女的说：“还不是旁边那个摊子，听说那摊主惹了不得了的领导，领导要她收摊，她不愿意，就被打了呗！”
“哎，你说她好好的收了摊不就好咯，非要在那较劲，真是的，胳膊肘能拧得过大腿吗？还害了我们阿香！她在哪个病房？死没死？没死的话要她赔阿香汤药药！”
卖衣服的阿香被打了，而旁边的服装摊——是黄丽燕！
黄丽燕出事了！
出来小半天了，周枝枝都饿了，她摸摸小肚子：“妈妈——”
突然自己像飞了起来一样，她赶紧搂紧孟晓夜脖子：“妈妈你慢点，枝枝要摔了！”
孟晓夜跟着那中年男女跑到急救室，她一眼就看到了阿香：“阿香！谁被打了？我嫂子呢？！”
阿香抹泪，孟晓夜的心就沉下来了，脚步一踉跄，要不是周枝枝搂得紧，差点就被甩出去，了。
周枝枝搂得更近些，突然看到从医生诊室出来的黄丽燕，她大叫：“舅妈！妈妈在这！”
“晓夜？”黄丽燕诧异了，“你们怎么来了？”
孟晓夜眼睛一扫，见黄丽燕精神挺好衣服也挺干净的，不像被打过的样子，松了口气，抱着周枝枝大步过来：“嫂子，刚出什么事了？”
她压低声音：“是不是姓唐的人来报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