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京畿重地,在大魏一朝,指的其实就是河东、平阳、河内、弘农、河南尹这四郡一尹。
洛阳县,县狱。
守门的老卒拉开了县狱的大门,两名精壮的狱卒押着一名胖大老妇,将其推搡着押进了门内。
一股潮湿夹杂着各种不明味道的风迎面袭来,年过七旬的胖大老妇不禁打了个寒战。
胖脸之上露出一丝惊恐的神情之后,转眼间却又变成厌恶的表情。老妇用两个手肘,将左右押着自己手臂的狱卒向外压开。
“推什么,推什么?我自己会走,过几日你们的县令恐怕就要求着我出来。”胖大老妇说道。
两名狱卒对视一眼,脸上显出些许无奈。
“那好,陈氏,我们也就不押你了,你的监室在里面,和杜氏挨着。”左面年老一些的狱卒说道。
“哼,”老妇陈氏向内迈步走去:“你们就等着吧,我可是卫将军的奶娘。你们怕是不知道吧?卫将军刚在南边打了胜仗回来。”
年老狱卒说道:“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府尊县尊的事情,哪里容的上我们去问呢?还请进去吧。”
三人渐渐入内,到一间稍微明亮一些的监室门口停了下来。
右面的年轻狱卒打开了监室的栅门,语气不耐烦的说道:“请吧,陈氏。我们可是把你和杜氏放在同一间了。”
监室内,冰凉的地上只有两个角落铺着些许干草。早几个时辰被押运进来的杜氏,此时在一片干草上蜷缩着,像是睡着了一般。
杜氏被开门声惊醒,抬头见到陈氏也被押了进来,露出了几分欣喜。
老妇陈氏依旧嘴中说话不停,脸上的褶皱也在抽动:“怎么如此简陋,给我拿床被褥过来!”
还没等陈氏转身回来,她的后背就被刚刚的年轻狱卒推了一把,直接踉跄两步的进了监室中。
年轻狱卒口中嘟囔了一句:“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在这里摆谱?”
说罢,二人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卫将军府中,年已六旬的卫将军曹洪正急的团团乱转。
“奶娘是如何被洛阳令抓的?”曹洪急切的问着一旁站着的管家。
管家犹豫着说道:“今日一早,陈夫人去东市上买祭神用的祭物。兴许是店家或者其他人报官了,陈夫人这才被抓至狱中的。”
“都是那个临汾公主家人害的!”曹洪恨恨的说道。
管家说道:“将军要不找陛下说情一下?”
“说说说,我刚起复不到半年,还想让我丢官吗?”曹洪自言自语道:“什么狗屁无涧神,这种淫祀之事,怎么好让陛下知道?”
“陛下若是知道了,奶娘只会死的更快!”曹洪说着说着就跪坐到了桌案后面:“不行,我得给太皇太后写封信,稍后送进宫去。”
曹洪看向管家:“这种事为何不早点报给我?等下你亲自去送!”
管家喏喏的应承着,不敢多说半个字。
当日下午,河南尹的府衙之内。
洛阳令纪宣,此刻正束手站在河南尹司马芝的面前。
河南尹一职,几乎相当于后世的首都市长。而洛阳令,大约可比为首都最核心之处的区长了。
纪宣说道:“府尊,刚刚卞太皇太后遣黄门吴达来给属下送信,此事涉及皇家,属下不敢决断,因此将吴达带到门外候着了。”
司马芝抬头瞄了纪宣一眼。太皇太后有令你不愿扛,就丢给我来扛吗?
司马芝也姓司马,和当今司空司马懿一样来自河内温县,乃是司马懿的近枝族弟,还没出五服那种。
司马芝淡淡问道:“这黄门唤作吴达?此人怎么说?”
纪宣低头说道:“自然是希望从县狱中放了曹洪的乳娘……”
司马芝敲了敲桌子:“你回去吧,将吴达也一并劝返。此人我没见过,他的话我也没听到过。”
纪宣犹豫道:“府尊,可是太皇太后那边……?”
司马芝冷笑一声:“那又如何?你想的倒还周到,莫非你自己也想进监狱中吗?”
纪宣额头冒出一丝冷汗:“属下就先让吴达回宫去了,就说……”
“就说什么?”司马芝看着纪宣。
“就说府尊现在不在府中,吴达见不到也是正常之事。”纪宣小心说道。
“去吧,此事你不用再管了,我会给宫里一个说法的。”司马芝淡淡说道。
“至于陈氏和杜氏二人,在狱中将其处死就是了。我自会与陛下有所交代。”
纪宣如蒙大赦,即刻出门走了出去。
魏承汉制,户口一万以上的县,其长官称为县令。户口低于一万的县,其长官称为县长。
纪宣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无能之辈。只是涉及太皇太后、卫将军等如此重量级的人物,他一个六百石的官员实在无能为力。
司马芝看了看纪宣离去的背影,想到了昨日族兄司马懿和自己所言之事,随即提笔,开始给皇帝上书。
北宫,书房内。
曹睿刚刚结束了下午的箭术训练,休息片刻后又来到了书房。还没进门,就看见中书令孙资在旁边候着。
“何事?”曹睿随口问道。
孙资双手呈上一篇表文:“陛下,这是河南尹司马芝下午时分送到宫中的上表,还请陛下看一看。”
“下午送进宫,现在就拿给朕了?”曹睿看了孙资一眼:“孙中书,什么事情这么急?”
孙资低声说道:“与太皇太后和卫将军有些干系。”
曹睿一把将司马芝的表文拽了过来,大略看了一番之后,又将表文扔到了孙资的怀中。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曹睿皱眉说道:“无涧神是个什么玩意?曹洪的奶妈和临汾公主的内侍,怎么会祭祀这种淫祀?”
曹睿迈步向书房内走了进去,孙资小步快走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