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噩梦,西格尔迷迷糊糊的想到,但假如是梦境的话,为什么会有如此剧烈的疼痛?
坠落从未终止,风雪声仍在耳边,西格尔朦胧之中好像又恢复了视觉,看到悬崖边小猫痛哭流涕的双眼。
这不是你的错,西格尔很想跟她说,只是我的运气不好,不要再哭了。
他张开了嘴巴,却有更多的风灌了进去,结果什么都说不出来。
可悬崖一眨眼就消失了,周围又变的一团黑暗。
他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湿的,雪化成的水顺着鼻子、耳朵往里灌,只有嘴巴是干渴的。
他渴极了,冷极了,又疲惫得不想动弹。
朦胧之间,他看到眼前的雪,想伸出手去抓一把塞在嘴里,可发现手腕被绳索绑着,绳索被寒冰冻结,像是铁铸的一样结实。
西格尔无论怎么扭动都无法挣脱。
他不知道是谁把自己绑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
周围总有些影子走来走去,有时声音朦朦胧胧,有时又像是雷鸣一般,但总也听不清他们说什么。
一个皮囊送到了嘴边,西格尔就像婴儿一样使劲裹住,用力往嘴里吸。
那液体非常腥,但是喝下去之后身体感觉好多了。
西格尔还想要,皮囊就被粗暴地夺走了。
他觉得全身都疼,不过疼痛是好事,证明他还活着。
他努力想要恢复清醒,看看周围的影子到底是谁,但是都是徒劳的。
他感到自己就像一袋子土豆,被扔来扔去,每天都会移动位置。
有的时候西格尔觉得自己在牲畜的背上,脸朝下,看着地面不断后移。
有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被扛在肩膀上,一股令人作呕的体臭从鼻子中钻进来。
他知道自己身上肯定有些骨头断了,因为每一次颠簸胸口都像是遭到重击,手臂就好像又被棍棒敲打。
“比尔爵士?
珍妮特?”
他总是含含糊糊的说话,试图引起影子的注意。
不过他的声音太轻,听不大清楚。
最后,一切终于平静下来,不再到处移动了。
他又做梦了,这次梦见自己在大海之上,幸运的索斯号还是一艘新船,正要进行他的处女航行。西格尔-马琳船长正直壮年,胡子还没有白,正大声吆喝着让码头的脚夫赶紧装船。西格尔如同一只鸟,漂浮在半空中,俯视着一切。他听到耳边有一个威严的声音说道:“看!”
他突然不再是一只鸟,而是变成了船舱中的一只老鼠,正趴在角落躲避水手的视线,他现在正通过老鼠的眼睛往外看。西格尔记得船上曾经为杜绝鼠患养过一只叫做杰瑞的猫,直到他十岁的时候那只猫抛弃了大船,在靠港的时候上岸跑掉了。不知道这个时候杰瑞在不在,它可是一个捕鼠好手。
一个轻盈的脚步从老鼠的面前走过,白色的丝质长袍下赤着双脚,看上去像是一位女子。之后又是一双沉重的铁靴子,褐色的披风。老鼠总也不抬头,西格尔也就看不到他们的样子。这两个人走到一个仓房门口,木质的大门自动为他们打开了。
那是盛放渔获的地方,里面现在满是海水的腥味,还有鱿鱼特有的臭味。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西格尔在梦境中挣扎,但是老鼠一直畏缩在角落,它的目光总是盯着掉在桌子下面的一小块面包屑。“让我看看那两个人到底是谁,我发誓给你一整块面包!”西格尔在脑海中怒吼。不知何故,老鼠开始移动,离开了墙角,走向了过道。虽然仍旧躲躲闪闪,但是西格尔终于看到了那一对男女。
男人身上穿着全身甲,斜挎长剑,褐色的披风一直拖到地上。他背对西格尔,戴着头盔,但是从头盔边缘露出来的头发是黑色的。那位穿着白色长袍的女子用兜帽盖住了面孔,怀里有一个用亚麻布做的襁褓。西格尔记住了那双手――皮肤光滑白净,手指又细又长,一定是生活优越的贵族小姐的手。在那手背上有个精美的纹身,三个互相套起来的圆环,里面装饰着无尽的星星。
襁褓举了起来,在那女子的唇边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就被轻轻放在乌贼舱室里。那女人缓缓关上了舱门,然后身子一软,瘫倒在墙壁上。那男子扶着她,半拽半拉的将她带走。西格尔要求老鼠必须冲上去,他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和他说:“再加一块肉干。”这个时候不论什么西格尔都会答应,于是老鼠冲上去,撞在了那女子的脚上。
长剑出鞘的声音,西格尔抬起头来,他终于看到了那男女的脸:男的是比尔爵士,女的是精灵莉亚。可现实中的比尔爵士不是黑发,精灵莉亚没有纹身,所以这终归是一场梦。在被闪耀着亮光的长剑斩下鼠头之前,西格尔终于看到剑刃上繁复而精美的纹路,以及隐藏在纹路之中的一个明亮的“天”字。
即使是在梦中,他仍然能感到脖子被砍断的痛苦,又尝到了死亡的滋味。他在老鼠的尸体中努力挣扎,终于回到了自己的驱壳内――这里只有胸口和手臂的疼痛,脖子并没有感觉。
趁着难得的清醒机会,他睁开眼睛看看周围的环境。他被赤身**地扔在一间石室内,一道坚固的铁笼门将他与自由隔离开来。石墙上有一个小窗户,雪花和微弱的阳光从那里飘进来。地上潮湿又冰冷,离他嘴巴不远的地方就有一个小水坑――他仍旧渴极了。尽管他的手腕疼得要命,但是西格尔还是努力爬向水坑,试图接一点水喝。
一只长毛的大脚破坏了他的努力,啪唧一声把坑里的水都踩没了。西格尔抬起头来,看到一张凶恶狰狞的脸,额头倾斜、下颚突出,牙齿外露并且皮肤粗糙的很。唯一可以称道的是他具有健硕的肌肉,手腕和脚腕又粗又壮,是个合格的半兽人。
“哼克,哼克。”他鼻音颇重,但是声音听上去短促有力。在说完这几个字之后,他又坐回房间的角落。西格尔看着他,努力爬起来。借助这里微弱的光线,他看到自己胸口好好几处青紫的痕迹,肋骨肯定断了几根。他的手腕上被绳子磨烂,又在冰雪之中加深了创伤,已经形成溃烂的创口。好在他的手脚都还能移动,脖子上的骰子和钥匙仍在。
费了好大力气才坐直身体,他的两个膝盖都很红肿,影响了腿部的行动,不过这伤势应该几天就能恢复。西格尔用手仔细抚摸胸前的伤口。断骨已经对接起来,只需要时间和影响就能恢复,这他并不担心。可手腕上的伤口只会越来越坏,除非能够拿到钥匙空间中的药剂。只要钥匙和骰子在一起,就不怕别人发现,但是开启空间肯定会引起注意。西格尔不敢相信半兽人,所以只能等他睡觉的时候才能动手。
在目前的情况下,除了继续虚弱的依靠在墙上,他也没什么好做。
没有魔杖、没有施法材料、没有盔甲、没有武器,不知道身在何处。
对面半兽人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绿光,就像狼的眼睛,希望他的听觉和嗅觉不要像狼一样,不然打开空间的风险就更高了。
西格尔集中精神联系自己的魔宠,发现渡鸦正停在山下一片松林之中,举目望去周围都是无尽的针叶,从脚下一直蔓延的天边。
天上的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层之后,没法借此分辨方向,更无法知道地点。
借用渡鸦的眼睛,西格尔也没能发现周围有任何人造建筑的痕迹,也没有像是牢房外墙的石头山。
魔宠一时半会儿帮不上忙,所以西格尔从魔宠身上收回了注意力,闭上眼睛恢复精神。
时间过了好久,西格尔每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都能看到半兽人的发光的绿色双眸,没有一次例外。他手上和胸口的伤更疼了,于是问道:“这是要做什么,把我放在这里等死?”
“哼克,哼克。”
“你是看守?”
“哼克,哼克。”
“你只会说哼克吗?”
“哼克。”
西格尔无奈的叹了口气,伸直了腿。一定有什么办法离开这里,也许关键就在这个“哼克半兽”身上。这个半兽人看上去很自制,除了总睁着大眼不睡觉之外,并没有其他任何有敌意的举动。尽管半兽人在刀剑威胁之下会非常胆怯的屈从,但是当对手没有武器时,则会展现出他们性格的另一面:暴躁、易怒。西格尔突然对这个半兽人发生了兴趣,想要知道他所有行动后面隐藏的意义。
这需要先从搞定他的语言开始。
西格尔连续问了他好多问题,包括“你能听懂我说话吗?这里有吃的吗?你来这里多久了?”他逐渐发现了这个半兽人说话的规律。当他想要回答“是”,那就是“哼克”;“不是”就是“哼克,哼克”。在这个基础上,西格尔渐渐问出了一些情报,对了解自己的处境很有帮助。
这是一处奴隶牢房,奴隶贩子经常偷运城墙山脉的半兽人进行贩卖,大多是和山北面的兽人进行交易。有的时候,半兽人也会互相贩卖,把敌对聚落的同胞抓做奴隶,换取金钱和物资。哼克半兽人不知道西格尔是从哪里被抓来的,只知道他被扔进笼子的时候就**身体,什么随身东西都没有。
太阳下山的时候,终于有看守送来了饭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