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了一天的公务,东方安回到寝殿,奇怪的是傅忘川竟然不在,玉腕正指挥着侍女在收拾东西,边指挥边吩咐着:“将这些东西送到朝安楼,送到了不要耽搁,立即回来。”
东方安推门进去,胸口剧烈起伏,寒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傅忘川呢?”
所有人被这一声吓得立在当场,噤若寒蝉。玉腕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只挥挥手让侍女都退下,才走过来给东方安行了个礼,勉强笑道:“尊上说这里呆着怪闷的,要去平乐镇住,奴婢们正在收拾收拾东西,准备给尊上送过去。塔主……塔主?”
东方安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听见叫她,才回过神来,道:“他已经走了?”
“呃……是。”
这屋里空荡荡的,可不就是走了。东方安觉得自己有些明知故问,望着那些打包收拾好的行李,道:“他走前有没有说什么?”
玉腕想了想,道:“尊上说,若是塔主不放心他,也可以一起去住的。只是这样,每日的议事恐不大方便,要来回折腾了。尊上还说,无论塔主去不去,都不必勉强,他知道塔主总会是牵挂着他的。”
“既然知道我牵挂着他,那又为何非得离开呢?”东方安喃喃道。
她思考了一会儿,对玉腕道:“将我的衣裳也收拾下,我随你一同去平乐镇吧。”
朝安楼里顾的下人有一部分是镇上的百姓,所以无人居住的这一段时间,里头仍然被打扫的井井有条。
东方安赶到小楼的时候已是半夜,傅忘川已经睡了。她沐浴后轻手轻脚的走进睡房,瞧见他睡睡的脸上仍透着浓浓的苍白和疲倦,愈发觉得心疼。
于是提着内力放轻动作,却不想身体沾到床时,仍然将他吵醒了。
“安安……”他朦胧着睡眼,轻轻嘤咛了一声。
不知为什么,瞧他的这幅样子,东方安突然觉得一阵好笑。估计是看多了他出尘强大的样子,所以在见到他这种因为体弱不经意流露出的孩子气表情时,才会觉得这么可爱、温馨。
东方安脱了衣裳躺进被里,轻轻将傅忘川环住,冰凉的温度刺激的她一个激灵,随即运起内力,企图将他的身子捂热。
傅忘川本就体寒,伤病之后身体更是冷的似冰,常常一夜过去都没半点温度。
“安安,你离我远一些,我会冰着你。”
“不用。”东方安紧了紧手臂,将两个人的身体贴的一丝缝隙也没有。闭着眼蹭了蹭他的颈窝,道:“不管什么事,我都依你,只是别推开我……我也累了,睡吧。”
随即抬手挥灭了烛火。
黑暗里,均匀的呼吸从东方安的鼻间喷出,傅忘川睁开眼,眸中异常闪亮。
平乐镇离洛阳不远,却也不近,若是快马加鞭,两个时辰也足够了。
因为每日的议事,东方安虽早就命人将时间推迟了些,但仍是天不亮就要起床,轻手轻脚的下床,生怕吵醒了熟睡的傅忘川。再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九重塔,梳洗一番后方才踏入大殿,议事、处理公务,晚上回到朝安楼是已是接近子夜。
而这个时候,傅忘川已经睡下了。
有时候她回想,还好梨谣懂事许多,否则她真的是要活活累死在这至尊王位上了。
一连十几日都是如此,他们两人之间,除了同床共枕之外,竟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这天梨谣不知出了什么事,从早上起就没见半个影子,只有她的一个侍女过来通知了东方安一声,说少主今儿不会过来了。
紧接着,浮生、柳约,以及护法苑长老阁众人也都不见了踪影。
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东方安一个人的身上。
处理完公务已是月色初上,东方安望了望外头的天色,犹豫着还要不要回平乐镇。
“塔主?”
身后有人叫她。
“幻花楼的人回来了,塔主是先歇息还是现在就见?”
幻花楼是九重塔收集情报的地方。此次回来的,正是负责调查傅忘川病因的人,到了交差期限,回来复命的。
东方安揉揉额头,道:“现在就见吧。”
……
梨谣回到九重塔时正是每日议事的时辰,刚走到大殿,却被告知议事已经取消了。
“那塔主呢?”
侍女犹豫了许久,才斟酌着道:“塔主还在大殿里,一直都……没出来过。”
……“东方安……!”
梨谣闯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宽大得金榻旁,一个人撑着头坐在地板上,颓败的模样连身上的金绣花纹都黯然失色。
她的脚边,还有一叠扔乱的信纸。
梨谣弯腰拾起那叠信纸,拼好,从头一张一张看过。
最后一张看完,她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突然奔过来,蹲下一把抱住东方安。
“这根本就不可能!就算是长生不老的报应,那也不该来的这么早,梨逍尘不老后都活了三十年,可父亲才十几年,怎么可能就到了强弩之末!东方安,你告诉我,这里头都是胡说八道!”
东方安被梨谣用力摇晃,晃的脑子都开始发晕。她低下头,怔怔望着那一堆白纸黑字的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上头一张张写的,是傅忘川自冰室中出来后的每一件事,以及武林神话梨逍尘的生平。
梨逍尘死而复生,在冰室中呆过五年,永驻青春。
傅忘川上重闭关,在冰室中呆了七年,神功大成,青春永驻。
身为至尊,梨逍尘曾为天下鞠躬尽瘁,傅忘川同样劳心劳力,心力交瘁。
梨逍尘死于受伤后的功力反噬,而傅忘川……
他们的生平那么相似,相似到几乎分不出两样。
她不敢想,是否是因为她打伤了他,所以才……不会的!
不会是这样!
傅忘川是什么人,强大到能移山倒海的至尊,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伤就被反噬。更何况,他的内伤外伤都是都被自己医好了么?
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想到泠玥曾说过的那句“梨家的女儿,皆无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