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双龙城。
双龙城地处楚国、越国、魏国三国交界处,南靠万兽山脉、东临东海,淇水、洛水环城而过,再次汇入东海,故得名双龙城。
双龙城是魏国除帝都望京之外最大的城市,人口超百万,商业尤其发达。
来自南方越国的象牙、来自北方齐国人参和珍贵药材、来自中部楚国的丝绸和瓷器、来自西方赵国的珍贵矿石、甚至有来自遥远的域外的奇珍异宝汇集如此,吸引了各国的商人在此安家立业。
双龙城分内城和外城,内城只居住魏国居民,官员、贵族住在内城,内城要凭证进入。
外城是各国人士杂居,双龙城嘴富有的人和最贫穷的人都住在这里,高楼广厦和低矮棚户毗邻而居,豪门巨贾与贫贱乞儿同处一街,穷与富、贵与贱,在这个城市里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和谐共存,天堂与地狱在外城交汇。
只要缴纳一定数量的入城税任何人都可以进出。
外城才是双龙城最繁华的地方,主街福熹大道上高楼林立,商贾如云,行人如织,一派繁荣景象。
今天是六月初六,一年一度的水神祭,来自各国的游客,几天前就陆陆续续的抵达了双龙城,如今的双龙城各大客栈已经全部人满为患。所有的商户都是赚得盆满钵满,整个城市都沉浸在狂欢的气氛当中。自午时时开始讲举行盛大水神祭祀游行活动,从内城门口的广场开始行祭天祷告仪式后,祭祀队伍自福西大街一路向外城绕城一周后,到达海边设立的祭坛,向水神贡献祭品,到未时末祭祀活动结束。
在福西大街毗邻的一条肮脏、破旧、狭窄的街道上,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一路小跑着,灵活地穿过街道上的各种垃圾、水渍和其他障碍物。少年来到一间十分破败的小屋前,双手拍打着已经破破烂烂,随时会倒下的大门,喊道:"妹妹,妹妹……"。
"呃,来了。"门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应答。
"哥,你怎么回来了。"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露出半张精致清秀的女童的脸,看年龄不过五六岁。
"快点妹妹,水神祭要开始了,我跟掌柜说好了,你可以到酒楼上看水神游行,但是不能乱跑和打扰其他客人,可以吗?"少年一把将女童从门口拉出来,说道。
"真的吗,哥?太好了!"女童高兴的拍着手叫道,小脸上笑靥如花,只是女童的右脸上自下颌骨有一片极大的蓝色胎记,一直延伸到耳际,再从脖子没入衣领当中。正是长大了的流光。少年正是苏恓惶,十二岁的苏喜欢身量已长,孩童的稚气已渐渐褪出,剑眉星目,面容青涩中透着不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世故成熟,此时正笑盈盈的看着流光。
"可是哥,我?"流光欣喜之余又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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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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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恓惶心知流光在担心自己的脸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忙安慰道。
这些年流光因为脸上的胎记不知受到了多少嘲笑和委屈,虽然她自己并不十分在意,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流光一向都是尽量避免出现在人多的地方。
可是今天是一年一度的水神祭,是无双城一年之中最盛大的节日,全城的百姓都会倾巢而去目睹之一盛况,不去实在是可惜了。
想到这里,苏恓惶飞奔进屋,顷刻,拿了一块浅色布出来,打量了一下流光,将布自眼睛以下蒙到流光脸上,在脑后打了个结,顿时流光就只剩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露在外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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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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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恓惶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拉过流光的手说道。
"嗯。"流光笑眼弯弯,轻轻的拉上门,跟在苏恓惶身后一路小跑而去。
自离开宪吉镇,苏恓惶和流光一路沿着官道走,这一走就走了近三年的时间,三个月前两人来到了双龙城。
这近三年的时间里,两人被狗追过,被人打过,睡过马路、山洞、桥洞,试过两三天不吃饭,也试过在冰天雪地里只能穿着单衣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其中的心酸不足为外人道。
但是,在最艰难的时候苏恓惶都没有开口向人乞讨过,他一直坚持用自己特有的方式为自己和流光换来食物和其他帮助。
最初,苏恓惶只是对帮助过他们的人,他会帮人家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当作对别人的报答。
后来苏恓惶发现他帮人家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别人往往还会再额外的给予更多的东西。
此后,苏恓惶就会主动的帮助那些他觉得可能需要帮助的人,因为苏恓惶长得清秀斯文,穿的虽然破旧了点,但也干净整洁,一见之下总会让人心生好感,所以这些人通常不会拒绝,偶尔碰到恶语相向的苏恓惶也不介意,接手帮助的人不管给不给东西苏恓惶都是笑颜已对,这样下来,两人的生活甚至比一般的乞儿要好过很多。
这一年苏恓惶身量见长,就慢慢的找些客栈酒楼帮忙,也不要工钱,只要吃食,老板们见他人勤快也讨喜,也很乐意。
起先,苏恓惶也和其他无家可归的人一样,和流光一起住城隍庙,后来发现城隍庙住的人实在太多,而且这些人之间已经形成了固定的关系,有固定的地盘,非常排外,流光就经常被这些人嘲笑和欺负。
之后,苏恓惶和流光就再也不去城隍庙之类的地方,而是尽量的找那些废弃的房屋,不拘凶宅鬼宅,收拾收拾只要勉强能住就行。
在这三年的时光里,流光褪去了最初的婴儿肥,虽然较同龄的小孩过于消瘦了,但是好在身体健康也没怎么生过病。过早经历磨难的小孩总是早熟的,现在的流光已经能独立的照顾自己的生活了,洗衣做饭,收拾屋子都不在话下,苏恓惶出去的时候,流光就在临时的栖身之所忙活。由于没有玩伴,流光特别喜欢小动物,平时看到流浪的小猫小狗就会捡回来,苏恓惶对此十分无奈,最终也只能由着她去了。
但是半年前,流光居然捡了个活人回来,还因此差点送了命。那时候两人还不在双龙城,在长平郡凤江镇。那天苏恓惶回家的时候就看到流光蹲着地上,脚边躺了个人,看身量不过八九岁,头朝内看不清脸,但是身着破破烂烂,露出的皮肤上满是血痕,还有一股刺鼻的怪味。流光听到脚步声,忙抬头叫道:"哥,快来帮忙,他身上好烫呢。"
苏恓惶凑过去一看,是个小男孩,蓬乱黑发遮住了半边脸,露出的半张脸上也是血痕斑斑,嘴唇起皮,十分苍白,再一看身上,简直没一块好皮肤,血肉模糊的样子,有些地方甚至开始溃烂,刺鼻的气味应该是这里发出的。这样的伤能活着真是奇迹了。
"哥哥,哥哥。"流光摇着苏恓惶的手,急急的道。
"流光,他这样子,我们又没钱请大夫,你……"苏恓惶看着这个少年心里也是五味杂陈,流浪的日子里这样的惨状不是第一次见了,可是他和流光现在真的是自身难保,吃了上顿没下蹲,更没有钱,怎么救人?
"哥哥,你看他快要死了,真的很可怜,救救他好不好?"流光可怜兮兮的道。
"你先打盆水,将他身上清理干净,我去找些草药来试试。"苏恓惶叹口气,着实不能见死不救,就吩咐流光之后,自己转身出门去找草药。这些年流浪下来,多多少少也学到了不少土方法,知道了些普通的草药、野菜之类的。说也奇怪,苏恓惶和流光这些年吃了不少苦,但还真没生过病。
苏恓惶回来的时候,流光已经将少年身上清理干净了,不着寸缕的躺在草席上,"流光,你去把这些草药捣碎了,再找些干净的布来。"
流光答应一声就去忙了。苏恓惶仔细看看少年的伤口,有些化脓的地方显然不是流光能清理好的,苏恓惶重新去打了一盆水,咬咬牙硬着心肠将少年伤口上的脓水挤出来,又仔细地清理了伤口深的地方的污物,做完这些自己都出了一身的汗,手脚都有点发软,这少年是什么人,得罪了谁居然被人下如此狠手?只是不知,能否活下来了。
两人将捣碎的草药敷在少年的伤口上,又裹上干净的布条,然后用湿毛巾擦拭少年的手心、脚心、胸口、脖子、额头,又给少年喂水。其间,少年会无意识的哼哼几句,证明自己还是个活人。
这一晚,两人轮流照顾少年,直到鸡鸣时才小憩了一会。第二天一早,苏恓惶醒来摸摸少年身上似乎没那么热了,于是吩咐流光继续给少年擦拭、喂水,自己先烧好热水,然后继续去找草药给少年换药。也亏得少年命不该绝,外出的苏恓惶正好碰到了广济寺施粥舍药,于是抓了些退热的草药,打了一碗薄粥回来。喂了退热的草药汤以后,到了夜里少年已经退烧了,只是依然昏迷不醒,不过也喂了点粥水进去,性命应该是无碍了。
直到第四天苏恓惶回家时,听到流光一人在絮絮叨叨,料想少年应该醒了。进屋时,果然看见躺在床上的少年睁开了眼睛,一双黝黑深沉的眸子冷冷地看着苏恓惶不带任何感情。
少年此时脸上的红肿已经消退了,青紫伤痕仍在,但看得出五官精致,颇为艳丽。
"哥哥,你回来了,你看他醒了,"流光欢呼着迎向苏恓惶,一把将苏恓惶拉到少年床边,"你看,这是我哥哥,哥哥可厉害了,是他救的你呢。"
少年依然面无表情,将目光投向面露笑容的流光,眼神也柔和了下来。
"哇,有馒头吃呢,哥哥,你真好。"流光看到苏恓惶手上的馒头欢呼一声,从苏恓惶手中快速的拿过来,递到少年嘴边。少年看看流光,又看看馒头,并没有动嘴。
"流光,他刚醒吃不了这个,你去倒碗水把馒头掰碎了泡在里面给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