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苏恓惶硬着头皮去找梦瑶仙子。离庆典开始之日还有四天时间,魏国承载了苏恓惶太多的回忆,苏恓惶想趁着这段时间去看看苏云娘和牛爷爷夫妇两的墓。
苏恓惶到时,却发现李垚兄妹也在,想必两人也是来请假回家探亲的。因着有李垚兄妹请假在先,梦瑶仙子倒不好为难苏恓惶,也就同意了苏恓惶请假的请求。得到梦瑶仙子的许可,苏恓惶等三人,当日上午就离开了镜水宗。
李垚兄妹要去望京,北上正好有一段时间是同路,三人同行了一段时间就分开了,苏恓惶一个人往鳢昌县而去。
到了苏云娘埋骨的宪吉镇,苏恓惶四下一看,十多年过去了,时光似乎没有给小镇带来任何的变化,小镇依旧是旧日的模样。苏恓惶很容易就找到了苏云娘的墓,苏云娘的墓前杂草丛生,当初立的木头制的墓碑已经腐朽不堪了,苏恓惶见此,眼泪夺眶而出,“娘亲,娘亲,小宝来看你了。”
苏恓惶将墓前的杂草清理了一番,席地坐在墓边讲这些年来的遭遇一一说给苏云娘听。微风吹过杂草,杂草随风轻轻点头,似乎是冥冥中苏云娘的回应。
待苏恓惶诉说完毕,天色已晚,苏恓惶想着明天要将苏云娘的墓修一下,就决定去镇上投宿,明日再找匠人。
苏恓惶依然找到了当初牛爷爷两口子经验的客栈,接收客栈的夫妻两依然在继续经营着,两人已经两鬓染霜了。见到店内突然来了位锦衣华服、玉树临风的公子,笑盈盈地向夫妻两行礼,不由得受宠若惊的连连还礼。
“老丈可还记得我?”苏恓惶扶起刘掌柜,笑问道。
“恕老朽眼拙,并不认得公子,”又对刘大婶道,“老太婆你可记得这位公子?”
刘大婶偷眼看看苏恓惶道,“这样的贵人,我老婆子怎么会认识。”
“大叔,大婶,我是苏恓惶,牛爷爷收养的那个孤儿,二老可还记得?”苏恓惶和二老坐到客栈的桌旁道。十几年过去了,小店依然是苏恓惶儿时的模样,心内不禁一阵温暖。
“啊,原来是小宝,你,你,都长这么大了,要是牛爷爷在世看到你这个样子,不知道多开心呢。”刘大婶仔仔细细地看看苏恓惶高兴的道,说着想起牛爷爷又抹起了眼泪。
“小宝,哦,不,公子,你来此处可是有事?”刘掌柜过了初时的欣喜,又见苏恓惶如今富贵的模样,想起自己夫妻当初在苏恓惶最困难的时候没有收留他,不由得唯唯道。
“大叔不必为以前的事情介怀。”苏恓惶多通透的人,一看刘掌柜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笑着道,“我此次来是来修缮母亲墓地的,还得叨扰大叔大婶几晚,劳烦两位介绍些好的匠人。”
“是该修缮修缮了。这个你放心,明日一早老朽就给你找人去。”刘掌柜一见苏恓惶不计前嫌,心内稍宽,立刻热心的道。
“如此劳烦大叔了。”说着苏恓惶掏出两锭十两的银子推给老丈道,“这些银子大叔拿着去请人打点,多的就充作我的住宿费可好?”
“公子,公子,这这这,太多了。”老两口看到两锭白花花的银子,忙推辞道。
“大叔,你先收下,还得劳烦你帮我请最好的匠人,多余的你再退给我可好?”苏恓惶笑道。
“那老朽就先收下了。”刘掌柜笑着小心的将银子收到怀里。
“可否先给我安排间房,让我梳洗下。”苏恓惶笑道。
“哎呀,你瞧我老婆子这记性,光顾着跟公子说话了,把这回事都忘记了,公子莫怪啊。”刘大婶忙赔笑道。
“二位老人家千万别客气,还是叫我小宝就好。”苏恓惶道。
二老应声好,刘大婶将苏恓惶领到房间,刘大叔去准备热水。当晚苏恓惶就在客栈歇下了。
第二天一早苏恓惶被一阵鸟鸣声惊醒,睁眼看着客栈房间内简朴、老旧但不失干净整洁的摆设,恍惚间似乎回到了幼时,自己曾无数遍的擦拭过客栈房间的每个角角落落。时光流逝最是无情,儿时的一切纵使有迹可寻,终究物是人非了。
因着今日苏恓惶要修墓,醒了也就起来了。下得楼来,刘大婶正在店内忙碌,见了苏恓惶忙道:“公子早。我这就给公子准备热水和早点。”
苏恓惶说了几次老两口就是不肯改称呼也就由他们去了,当下笑道:“劳烦大婶。大叔呢?”
“老头子一早就出门找工匠去了,等公子用完早饭应该就回来了。”刘大婶应道。
苏恓惶点点头,出门在老街上随意逛。小镇人虽少,这会起床的人倒是多,一派热闹忙碌的景象,古旧的青石板路常年走人,有些地方已经被来来往往的脚步磨得十分光滑了,四周低矮但整洁的房屋,沐浴在早晨清新湿润的空气中,家家户户的屋顶都升起今日第一缕炊烟,鸡犬之声相闻。此时此景,心灵安宁,岁月静好。
走了一圈回来,刘掌柜已经在店内等着了,见了苏恓惶忙道:“公子,一切都联系好了,最近办丧事的不多,一切都是现成的,不过一日工夫就能修好。”
“有劳大叔了。”苏恓惶闻言心内也是万分高兴,“什么时候能够开工?”
“等公子用完早饭,老朽就立马通知他们开工。”刘掌柜道。
当即苏恓惶吃完早饭,刘掌柜领着众人和苏恓惶到了苏云娘墓前。众人先祭奠一番,然后起坟,苏云娘当初下葬的时候只是随意买了一副棺材,如今已经破旧不堪,此番重新入殓苏恓惶选了镇上最好的一副寿材。苏云娘的冰肌雪肤如今已化为一堆森森白骨。苏恓惶亲自捧骨将苏云娘的遗骨用最好的锦缎包裹,眼泪一滴一滴地滴在锦缎上。
“娘亲,你好好睡,下辈子投户好人家,儿子一切都好,你不用挂心。”苏恓惶将苏云娘的遗骨放入新棺木,跪下上香磕头。
棺木重新入坑,苏恓惶手捧第一把土,均匀地撒在棺木上,突觉悲从中来不可遏制,也顾不上有人在场,放声大哭。这十几年来,就算再苦再累,苏恓惶都没有象今日这样哭过。刘掌柜众人听得苏恓惶的哭声,也在一盘默默的抹泪。
培上土以后,上面用青石铺好。坟墓周围又由苏恓惶亲手种上了九棵常青树。墓碑也重新立好,上书:“慈母苏氏云娘之墓,不孝子苏恓惶立。”
做好这一切,苏云娘的墓地完全换了一副模样,庄严大气,整洁肃穆,苏恓惶心内颇觉安慰,诚挚的向刘掌柜及众人道谢,众人皆说不敢。
忙完已是日暮西山,苏恓惶当晚就宿在客栈内。
第二日一早,苏恓惶向刘掌柜夫妇辞行,并留了一百两银子给夫妇俩,请他们逢年过节帮忙祭祀,平时帮忙看护打扫苏云娘的墓地。
心内的一桩大事已了,人也分外轻松,沿着当年的小路,一路走道了,当年和苏云娘以及流光歇息过的茶棚。
茶棚已经破旧不堪,当年的大婶已经累弯了腰,苏恓惶点了一壶茶水,默默的喝完,留下五两银子离开了茶棚。
到了牛家村,苏恓惶直接去看牛爷爷夫妇的墓,墓上虽破旧,好在碍事整洁的,看得出是有人打理的,苏恓惶心内稍安,在牛爷爷夫妇墓前祭拜了一番,就沿着记忆中的路,一路寻找。
有道是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苏恓惶沿着旧时的小溪一路走,耳畔似乎还回想着流光稚嫩的童声,似乎还能看见一大一小手牵着手一起往前走的画面。苏恓惶不觉莞尔,一阵暖意涌上心头。
当年人小,觉得这段路非常难走,如今走来已是十分轻松。照着记忆中的路线辨认,苏恓惶找到了当年藏身的山洞。洞口已被藤蔓半掩,苏恓惶用剑砍断藤蔓往里走时,突然听见一阵尖利的叫声,随机有扑扑的震动翅膀的声音,苏恓惶向后掠起退出山洞,脚刚落地,就看见黑压压的蝙蝠从山洞中飞出来。
“原来如此。”苏恓惶突然笑道,当初吓得自己掉下悬崖的怪手,原来并不是怪物,而是成群结队的蝙蝠。
待蝙蝠都飞走了,苏恓惶弯腰走进了山洞。山洞长久无人来,已经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还有不知名的动物尸体。苏恓惶认准当初流光的母亲躺着地地方看过去,地上空无一物,当年留下的衣物和首饰已无迹可寻。
“如果不是有人误闯山洞捡走的话,很明显是有人来过了。即使是误闯山洞的,也应该只拿财物,死人的衣物一般人是不会要的。”苏恓惶看着地面沉思道,“当初流光的母亲特意嘱咐苏恓惶不能动地上的任何东西,很显然她是知道会有人寻过来的,想在那人的眼中造成流光母女已死的假象,所以不惜采取了那样特殊的死法。”
“现在看来,流光的母亲并不是普通的世俗江湖儿女。那么当初追杀流光母女的必然也是修仙人士。只是夜家世代都是经商的,如果真如流光的母亲所说是寻仇的话,夜家应该不会惹上修真人士才对,除非夜家有自己不知道的特殊背景,那又会是什么呢?流光的母亲一再叮嘱自己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不要想着复仇,甚至不能去追查,可见寻仇的并非一般人。也许我有必要去夜府走一遭。”苏恓惶想到。
当即苏恓惶出了山洞,一掌击在洞口,掉落的山石掩埋了洞口。
可怜流光的母亲孤身一人葬身此地,连尸骨都没有留存,苏云娘至少还有一块墓地,有自己时时祭祀,而这名女子连祭奠的人都没有,苏云娘好歹给自己留了个玉镯,而这名女子甚至连一个念想的物件都没有留给流光,不管过去苏恓惶对该女子有多么的仇恨,这么多年过去了,苏恓惶也深知错在自己的父亲,女子这般凄惨地死去,流光这么多年来的相依相伴,多少仇恨都如散落的烟尘般,随风泯灭了。
“如果有时间,要带着流光来看看她母亲的葬身之地,流光的母亲去世的时候她还小,悲痛可能并没有我那么深。但是为人子女,丧母之痛都是一样的。”苏恓惶因着自己思念苏云娘的痛,心中对流光又多了几分怜惜。
鳢昌县,苏恓惶出生并度过快乐的幼年时光的地方。其实苏恓惶对于鳢昌县的记忆已经相当的模糊了。走在大街上,就象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苏恓惶在街上随意逛,竟然让他发现了夜家的产业顺昌茶行。苏恓惶进店和掌柜一聊之下才知,如今经营顺昌茶行的不过是夜家的旁枝。夜家直系的一户早就在十二年前的灭门惨案中死光了。
苏恓惶多番询问之下找到了夜府的所在地。当年威武繁荣的夜府,如今已经破败不堪了。很明显此处自那次灭门惨案就一直荒废至今。
苏恓惶在门口观望的半天,正准备推门而入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苍老急切的声音:“孩子,别进去,这个是凶宅不吉利的。”
苏恓惶回头看时,只见一个须发皆白,踽偻着身子的老人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老丈,此话怎讲?”苏恓惶笑着问老丈道。
“孩子,我看你不像本地人士,所以给你提个醒。”老丈咧着没几颗牙的嘴笑着对苏恓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