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欢站在这座隐藏在深巷中的不起眼小院门前，天才微微放亮，深巷中还没有任何行人。她无法不惊讶霍玉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霍玉看到她惊讶中带着钦佩的目光，也是微微一笑，很开心的样子。
方清欢轻敛衣摆，抬手刚要叩门，吱呀一声，门已经从打开，一个面容沧桑，一头花白头发的老者出现在门里。
方清欢一怔，但瞬间便反应过来。
因为她永远不会认错那双眼，属于董若先生的双眼，正隐隐带着笑意看着她。
霍玉轻轻拉住方清欢的手，闪身就进了门，随后飞快地关好了院门。
方清欢想叫，想哭，想扑进董若先生的怀里，但她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做，就这样怔怔地被霍玉牵着手，呆呆地看着董若先生扮作的老者，领着他们二人走进里厢房。
“先生，你怎么知道我们到了门口。”方清欢终于回过神来，忙抓住董若先生的衣袖，像个小孩子一样追问着。
董若先生不识武功，虽然听觉超人，但霍玉和她都是有心隐匿，所以会被董若先生觉察到也是出乎了方清欢的预料。
“并不是我先发觉的，是另有其人。”董若先生悉的声音响起，虽然面容迥异，但方清欢却不觉得突兀——本来董若先生在栖云山上就常常以不同的面貌出现啊。
但是他这一句话却让方清欢身子一僵，站定在厢房的门口，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向霍玉。
有人想要见你。
霍玉昨就告诉了方清欢。但是从方清欢心中浮现出的猜测让她自己都开始变得忐忑。
霍玉轻轻握住方清欢的手。董若先生看到他们两人的小动作，只是微微一笑。
“阿嘤，进来吧！”一个平和中略显冷漠的声音在房中响起。
方清欢身子微微一颤，但是霍玉的手温暖而坚定，让她心安。
她抬起头，迈步走进屋子，就看到一个人正坐在上，静静地看着她。
那是一个家常妆扮的人，荆钗布裙却不掩风华，虽然韶华已逝，却依然有着动人心魄的美丽。只是脸上的神淡然中带着些许冰冷，并不可亲。
方清欢双眼忽然有些模糊。她眨了眨眼，试图眨去那些不听话的眼泪，然后深施一礼，“师父！”
方清欢的师父，也许应该被称为天香夫人。
自从奉师命离开栖云山，方清欢与师父已经半年未见。
这半年中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方清欢的生活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所以再次见到师父竟然让方清欢有些恍惚。
“坐吧。”师父淡淡说道。。
方清欢的目光落在师父的上。一副木质的轮椅摆放在榻的旁边。
“是我让霍玉找你来见我。”师父直呼霍玉的名字。
方清欢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一下子竟然不知从何问起。
这半年来师父在哪里？在做什么？又怎会和董若先生一起隐匿在京城的普通民宅里？沈眉、弦儿、纪娥……
她忍不住目光转向董若先生，看见先生含笑的脸，心中才有了些真实感。
师父已经淡淡开口：“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问我，那不如先听我说吧。”师父的语气让方清欢有些困，因为她在记忆中似乎从未见过如此耐心的师父。
师父看了董若一眼，才继续说道：“我把你带到山上生活五年，却从未说过我是谁。现在想来你也知道了，江湖上的人都称呼我为天香夫人。这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名号，本来不提也罢。”
天香夫人，这个在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头一般的存在，在师父眼里似乎根本不值一提。方清欢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这些年她不是感觉不到，没有告诉沈眉和她关于自己的名号身份，并不是师父有意隐瞒，而是这些江湖上的名号、地位……似乎完全不被师父放在眼中。
天香夫人又道：“我成名的依仗不过就是个天香蛊罢了，这个你和你师都见过，这也就是个旁门左道的玩意，所以我也没有教过你们。这几年你们俩学了很多，不过只有一样我教得算用心。想来你们也明白，那就是怎样杀人。”
说到这里，天香夫人语气一顿，不觉散发出一种凌厉的气息，美丽的面容也似乎笼罩了一层寒霜。董若先生皱了皱眉，却并没有说话。
天香夫人出神地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阿嘤，五年前我正巧有事回了一趟京城，过你家门口，看到你母亲带了你从外面回来。那时你虽然看起来年纪尚小，但是容貌灵秀丽，眉宇间却有英气，我就想带你回山上。可是你们方家又怎么会同意把你交给我这么个在江湖上声名籍的女魔头去学艺呢？说不得，只好不告而取，直接带你回山了。”
这段经历方清欢已经听方夫人说起过，但她早已不是当的那个方清欢本人，所以只是有些哭笑不得，却无法体会从前十岁的方清欢忽然被拐到山上，发现自己离开了父母，再没了养尊优的生活，还要血汗地学功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
天香夫人却凝目看着方清欢，许久之后才道：“阿嘤，你……与沈眉不同，你心中自有丘壑，也有自己的原则，所以纵然我让你们从小就看到的都是残酷血的一面，你也不曾真正的成为一个杀手。”
方清欢一怔，猛然抬头看向师父。
天香夫人直视着她的眼睛，目光中有着一丝探寻，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
方清欢坦然地看着师父。她曾经想过无数次关于重生这件事，尤其是在面对着方伯廉和方夫人的时候。重生是没法解释的，但她并不是夺舍，她并没有害死从前的方清欢。从一个现代的单身女一下子变成了这个陌生时空中的 杀手，她除了代替方清欢好好地活下去还能怎样？
天香夫人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道：“阿嘤，我有一件事想要请你帮忙。”她的声音略低了一些，竟有一丝求肯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