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陈桂莲左右为难之际,李宝风风火火跑进院子,他大声:“大家都停手,先别干了,赶快去渡口抬棺材。”
李振声吃惊的瞧着李宝,大声问:“你啥?”
李宝:“赶快去渡口抬棺材,是六哥从黄庄棺材铺买来的,他在栈桥上正等呢。”
众人一听买到了棺材,纷纷撂下手头的活计,蜂拥着跑向渡口抬棺材,院子里,只留下李振声和赵大有。只听大师兄:“刚才咱们还发愁木料太少,传三口棺材不够。这下行了,用这些木料传一口棺材还是绰绰有余的。”
“传一口棺材?老六不是买来三口,再传一口给谁?”赵大有不解的问。
“给老村长宝堂大叔。他为了乡亲们……”
不等大师兄完,赵大有抢过话题应道:“的没错,老村长的棺材该做。一会儿,留下几个人一块干,我保证误不了明天一早用。”
天亮了,水村乡亲们度过了有史以来最为惨痛的一天。鸡叫三遍的时候,村庄大街上传来了一声声铜锣响,也传来老艄公李宝林拖着长腔的吆喝声:“全村的乡亲们,马上到麦场上集合,公祭大会就要开始了。乡亲们,马上到麦场上集合……”
随着一次次筛锣的声响,村庄上空回荡着一遍又一遍李宝林老人的吆喝声。村子里,面带悲伤的乡亲们,纷纷走出房门、院门,向麦场方向聚拢。
清晨,县城大街上,由张德奎家开出的一辆挎斗摩托上,特务唐玉驾车,带着维持会会长张庆利,还有张德富这两个败类驶往县城日本陆军医院,他们要去探望挂彩回来的张德奎和龟本。坐在挎斗里的张庆利提醒怪物:“一会儿见到龟本太君,还记得怎么吗?”
张德富:“就按您昨晚教的。”
张庆利:“都记清楚了?”
“记是记清楚了,可那么行吗?万一……”心中忐忑犹豫不决的怪物,刚要出心里的不安,立刻被张庆利粗暴的打断了。
张庆利:“你子真他妈孬种,都到哪了还打退堂鼓?狗肉上不了席。实话告诉你,龟本太君就是根据你的情报,去水村清剿受伤的,德奎也因为你嘣瞎一只眼,你子再他妈话着三不着两,心你的脑袋。”
“我知道,我知道。”张德富吓得唯唯诺诺应答着。
原来,昨天从家里跑出来的张德富,跟着溃败的特务们一起涌进县城。
还在逃回县城的途中,他就听龟本中队长受伤严重,张德奎也是血肉模糊奄奄一息,除此之外,还有不少鬼子伪军被八路打死打伤。
听到这些,怪物吓的不知如何是好,进城后,一头扎进张德奎家里,失魂落魄的叨叨着呓语。
看到自己的侄子来了,老汉奸张庆利和张德奎的情妇李云萍,纷纷打听这次清剿水村的情况,当他们得知日本人在水村大开杀戒,还烧毁了不少民房,即便如此,也没占了多大便宜,不仅龟本太君及张德奎被打伤,直接送往日军医院,还有四五十口子太君和皇协军被八路打死,撩在水村回不来了。
听到这里,张庆利和李云萍吓的是呆若木鸡面面相觑,他们简直不敢相信,一向耀武扬威的皇军,怎么能让几个土八路收拾的如此狼狈。
更让他们揪心的是张德奎的生死未卜,所以,不等怪物完,两个人匆匆跑到日军医院,打探张德奎及龟本的伤势情况。
由于正在抢救过程中,任何人不得靠近手术室,他们别眼巴眼望的想见见张德奎,连抢救中的一丝口风都没得到,气的张庆利心中暗骂,“日本人的嘴跟蚂蚱屁眼一样那么严,屁也嘣不出一点儿来。”
等到晚上,他们被告知,明天上午可以来医院探望伤员,今天,任何与抢救无关的人员立刻离开。
张庆利、李云萍无奈,日本军医下了逐客令,他们只好悻悻离去,好在知道了张德奎伤不致死,明天就明天吧。
夜间,手术完毕,躺在病床上渐渐从麻药中苏醒过来的张德奎,两只眼睛被绷带裹得严严实实,既动不了身子也看不见四周,只能听到周边的低声细语及细碎的脚步声,他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进入了死人去的天堂还是活人该呆的地方。
困顿迷茫的他,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恢复了知觉,他低声询问护士,才知道自己摘除了左眼,右眼勉强保存下来,变成了一个“独眼龙”
。
他还知道,龟本中队长腹部中弹,刚刚完成手术,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听到这里,张德奎慢慢找回了记忆,他想起大队人马偷袭水村,想起李宝堂那个老家伙突然举起了手榴弹,想起三木队长还有自己那两个手下被炸飞的一瞬间,想起自己在龟本面前摇唇鼓舌偷袭水村……想到这些,张德奎这个狗子脑袋都要炸了,此刻,狂跳不止的内心有如怀揣二十五只兔子——百爪挠心。
他知道,今天的事闹大了,原本以为村子里只有几个刁民,根本掀不起什么大浪,皇军所到之处,那是脚面水儿——平趟。
哪成想,还没进村,佐佐木的水军就严重受阻,之后,竟来了如此多的八路,不仅皇军溃败颜面受损,还造成龟本太君身负重伤。
最让张德奎不好交差的是,出发前,龟本曾问到水村有无八路聚集活动的迹象?
他张德奎信誓旦旦的打包票,根据张德富这两天暗中观察。
那批八路攻下留庄据点后已经去向不明,村子里根本看不到他们活动的影子,只剩下一些刁民穷棒子。
再,即使有几个土八路又能怎么样?
他们除了会东跑西窜的打游击,根本不会打仗,更不敢打仗,皇军所到之处土八路是望风而逃。
哪成想,自己的牛皮吹大了,偷袭水村的行动还没收网,天上就掉下来这么多土八路,让龟本太君吃了这么大的亏,把特务队、皇协军和皇军加起来死了一百多人,造成元气大伤,而自己就是这次失败行动的掘墓人。
下一步,该如何面对龟本、怎么交差,都让他十分犯难,搞不好,再让龟本砍了脑袋。
为此,躺在床上没有咒念的张德奎,心里急的直敲鼓。
医院里,芒刺在背的张德奎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回到家中的老汉奸张庆利也好受不了哪去,光看他耷拉着脑袋在屋里转圈了,简直就是一头磨道上的驴,转的人眼晕。此刻,他这个维持会长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次失利的行动,完全是德奎和德富捕风捉影上下撺掇造成的,死伤这么多人,吃了这么大亏,龟本伤势不重便罢,如果再有个三长两短,这哥俩儿怕是没好日子过了……
张庆利这个老家伙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把李云萍那只骚狐狸也转悠的五迷三道,她也非常牵挂张德奎的伤势,想打听打听医生是怎么的,看到愁眉不展驴脸耷拉老长的张庆利,几次欲言又止把话咽了回去,最后,她实在忍不住了,带着浓浓的脂粉气走到老家伙身边,还没等开口,就听张庆利嘟囔道:“天作有灾,人作有祸,老话儿的一点不假。你德奎跟德富,放着消停日子不过,非得撺掇出事来才踏实。”
李云萍接过话茬:“您这是怎么了?打进了屋光看您转圈了,咱家也不推磨,有话开言痛语。”
“,个屁,好端端的一个人,一只眼没了,这还不算完。太君、皇协军加起来,这一次撂倒了一百多口子,伤的还不算,弄不好,日本人再找他俩算账,让他俩再把命搭上,这不是吃饱了撑的。龟本那家伙翻眼珠子不认人,德奎他也不是不知道?”
“德奎已经这德行了,日本人还要咋样?再,德奎也是为太君着想,他们还要把咱吃了咋地?”李云萍忿忿的。
“你以为怎么的?日本人可不问你为谁着想,问题是死了这么多人,得想法把自己摘干净了,别弄一身不是,日本人不好伺候,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这有啥难,只要德奎、德富他们哥儿俩把口风对严了,还不是想怎么就怎么吗?日本人也不能把卖命的都杀了,以后,谁还给他们干活?”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张庆利琢磨片刻感觉对头,只要把话编匀了,别让龟本太君迁怒于他们哥俩儿,至于想什么怎么?不就看这哥俩儿嘴皮子功夫了吗。想到这,张庆利立刻把张德富叫到身边,苦思冥想的胡编了一嗵,什么八路运军火、运粮食;还有八路经常到村子里活动;前些日子有上百个八路出现在村子里等等。这样的目的,就是要龟本相信,水村是土八路活动的一个基地。
这不,第二天一大早,张庆利叫醒怪物,胡乱吃了几口早饭,不等自己侄子把饭咽到肚子里,就催着他匆匆忙忙坐上挎斗摩托,前往日军医院看望张德奎,并商定对付龟本的攻守同盟。
话工夫,张庆利、张德富和唐玉三人来到医院门口,在进入医院的一刹那,张庆利看见王志高驾驶挎斗摩托驶出大门,上面坐着皇协军大队长赵玉禄,这明自己已经来晚了。老家伙顾不了这些,车刚停稳,他就吩咐张德富和唐玉,拎上山珍之类的营养品,与门口站岗的两个日本兵打过招呼后,带着张德富和唐玉匆匆进入医院。
在龟本治疗枪伤的病房里,手术后的老鬼子已经醒来。
这可真应了那句老话儿,“好人没长寿,祸害活千年。”
龟本这个恶魔身上所中这一枪,只是打在了下腹部,由于是被三八大盖的子弹所击中,除了造成很的穿透伤,还有一段肠子受损,其它并无大碍,让他逃过了这一劫。
此刻,躺在病床上的龟本,闭目静听松尾队长的战况报告,也就是昨天的战斗情况总结。
直到松尾把报告宣读完毕,静默中的龟本始终一言未发,表面看去他很安静,其实,老子心里乱成一团麻。
他在反思昨天的战斗,一次很普通的胸有成竹的下乡清剿,竟然演变成与八路真刀实枪的对垒,且造成三十二名优秀帝**人阵亡,还有十六人受伤。
皇协军和特务队更惨,死伤一百五十多人,这是自己从未遭遇过的不堪,也是从未有过的败绩。